看到眼前辣眼的一幕,季简宁怔了一下,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退了出来,看了一眼牌室。
没错啊。
季简宁单手环胸,一手拎着东西,倚在门边上,左脚一勾,门就被他推开。
从敞开的大门,能清晰地看到病床上,一抹橄榄绿军装的男人搂着怀里穿着病号服的女人,女人把头埋在他怀里,脸颊上一片醉人的酡红……
男人半靠在床头,由于侧着身子,从门口能清晰地看到两人的面容和动作。
修长的手指挑起女人尖细的下巴,薄唇在嫣红娇艳的耳垂上流连,轮廓分明的沉稳面容上,浮起一抹少见的绯红。
女人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角,半眯眼眸,娇弱地承受男人的轻薄。
窗外阳光明媚,淡淡的光晕漂浮在两人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鹰希捧着手里的花,撞见眼前这一幕,花束险些从手中脱落。
她震惊地瞪大眼睛,漆黑的眸里露出惊愕。
在她心里,那个人就像天上的皎月一般,让人瞻仰,却不敢亵渎。
她以为……他跟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他冷漠疏离,不会动情,不会跟别的女人亲昵,洁身自好,不沾染尘世的俗气。
可是……原来那只是她按照心底的幻想,塑造出来的人……
私底下,他也会跟他喜欢的女人耳鬓厮磨……
他……不过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
平日里那么严肃正经的一个人,竟也会不顾忌旁人的眼光,在病房就跟女人亲热。
心里的幻想幻灭了,鹰希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脸色转瞬煞白无比。
即使路上季简宁已经跟她说过,叶薄歆是他的妻子,可她还是很难想象,这两个人竟然是夫妻……
更没想到,原来他们私底下的相处模式竟是这般温馨。
怪不得听到叶薄歆失踪,他会发那么大的怒火,找人的时候,他焦急暴躁得失去了所有的冷静……
靳未南对外界有敏锐的洞察力,门口传来动静,他已经察觉到了,却来不及收回暧昧的姿势,眼角余光扫过去。
瞥见季简宁,指尖僵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离开女人绯红的耳垂,攥紧她的手心。
怕她脸皮薄,经不起玩笑,便把她摁在怀里,帮她捻了捻被单。
季简宁看他淡定自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挑了挑眉。
“我说,大白天的,把客人拒之门外,自己关起门来亲热,不太好吧。”季简宁笑吟吟地望着靳未南,又朝闭眼窝在男人怀里的女人瞟了一眼。
一瞧就知道那个女人还没发觉门外有两双眼睛把病房里的美景尽收眼底,如果她知道了,现在就不会懒洋洋地窝在男人怀里,而是惊得跳脚。
叶薄歆心口还在快速跳动,乍一听到一道戏谑的男声响起,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猛地睁开眼睛。
季简宁朝她挤了挤眼睛,那眼神分明在说,我什么都看到了,不必害臊。
叶薄歆窘迫得想拉起被子把自己的脸捂住,可也只是想想而已,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傻帽才会做。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女生,虽然也会害臊,但她想到的不是躲避,躲避解决不了问题,怎么解决问题才是她关注的点。
叶薄歆朝季简宁咧嘴一笑,温婉典雅,恰到好处的笑容,再配上她脸颊上还没消褪的绯红,不胜娇羞。
季简宁一怔,倒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坦荡的态度让他不好再揶揄。
同时,心底也有了新的认知。
靳未南喜欢她,并不是毫无理由,起码比起上流社会里矫揉做作的名媛,她算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
叶薄歆露出礼貌温婉的笑容,却在瞥见站在季简宁身侧的女人时,眼眸顿了一下。
鹰希怎么也来了?
那她也看到刚才那一幕了?
面对鹰希涣散的目光,叶薄歆没那么坦然,反而心头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叶薄歆不动声色地推开靳未南的手,安静地从他怀里退出来。
鹰希脸上一片煞白,她不是看不见。
她不想给鹰希难堪,也不想在她面前炫耀什么。
靳未南那么优秀,鹰希喜欢他,没什么不对,撇开靳未南,她不否认自己很欣赏鹰希。
靳未南被她突来的动作搞得一怔,不过想到门外还有两个碍眼的人在,也就随了她去。
“有事?”靳未南没有搭理季简宁的揶揄,双手环胸,淡然地靠在床头。
深邃的瞳孔散发着疏离的光芒。
轻飘飘的两个字,季简宁却知道他不悦了,嫌弃他打扰了两人的二人世界。
就连下逐客令都那么隐晦。
季简宁冷嗤,既然他不明说,那他装傻好了,才不会让他心里舒坦。
“有事。”季简宁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睨了靳未南一眼,轻笑,“探病来了。”
季简宁把水果从袋子里掏了出来,瞟了一眼果盘。
果盘上面摆满夏季的水果,应有尽有,色泽鲜艳,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的货。
季简宁暗自翻了个白眼。
得,看来他这袋水果白买了,他还是拎回去自己吃吧。
“大队长好!”
鹰希回过神来,捧着花进门,忍住不去看那人的脸。
靳未南淡淡唔了声。
见季简宁把掏出来的水果又放回袋子里,顺带捡了果盘里的几个黑金刚莲雾。
鹰希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季简宁把袋子放在一旁,嘟囔着说:“反正你这里水果那么多,又吃不完,我还是带点回去自己吃好了。”
鹰希无语了,没见过来探望病人,还把人家的东西带回去的。
季简宁算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靳未南淡淡扫了他一眼,嘴角隐隐有抽搐的迹象。
“检长好!尉长好!”叶薄歆装作没听到季简宁的话,礼貌地跟两人打招呼,跟浑身带刺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季简宁要是没见过她的冷眉竖眼的模样,险些都要被她温婉恬静的模样骗了。
老大找个什么女人不好,偏要找一个多面玲珑的,这不给自己找罪受吗?
季简宁暗自摇头,却咧开嘴开心地笑了。
“嫂子好。”
随口一句嫂子,在鹰希勉强平静下来的心湖上掀起了涟漪,她不由地抬眼去看那个男人的脸色。
靳未南垂眸凝视着躲到边上的女人,深邃的眼底隐隐有细碎的光芒在闪耀,类似温柔的东西……
就连他身上那份……谁人看到都会忌惮不已的沉稳从容,都给掩盖了过去……
在她面前,他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会对妻子浅笑的丈夫。
一声嫂子,也让叶薄歆脸上端庄的笑容出现了一丝皲裂,她尴尬地笑了笑。
鹰希沉默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捧着花。
看起来很别扭,她好几次想把花扔了,可是季简宁说探病一定要送花。
鹰希攥紧了手里花束,紧抿的唇瓣动了动,艰难地说了句,“嫂子好。”
季简宁挑了挑眉,睨了她一眼,牵起唇瓣的弧度。
孺子可教。
叶薄歆尴尬到了极点,之前她无意瞒着鹰希,但她确实给过鹰希凌磨两可的答案。
也不知道鹰希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估计不好受吧。
叶薄歆朝她笑了笑,想起身招呼她,却被靳未南一把摁住了肩头,朝她轻微摇头,示意她看看自己的状况。
叶薄歆一窘,歉意地笑了笑。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不算大,却很清净,门外偶尔有人走过,也能清晰地听到脚步声。
靠着门口的那堵墙,有一排米色系的沙发,旁边有饮水机。
季简宁到了这里,就跟到了自家一样,抬脚朝饮水机走去,接了一杯,仰头咕噜喝下,又接了第二杯,坐在沙发上。
他朝着傻楞在那的鹰希扬了扬下巴,“鹰检长,堵在门口干嘛呢?赶紧把花插到花瓶里,过来坐啊,昨天晚上站了那么久,你不累啊?”
季简宁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完全是上司对下属的吆喝。
鹰希黑着脸瞪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让我插花?”声音一下子拔高,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她之前连花碰都没碰过,在部队里快十年了,也没什么人给她送花,今天不但捧着一束花在医院里招摇,现在还让她去插花。
这种精致的活,她干不来。
“呃……有什么问题吗?”季简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朝叶薄歆投去疑惑的目光,“你一个女人捧着花进来,不是你去插,难道要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去啊?”
鹰希没想到他长了一张小白脸,内心的大男子主义却那么重,气得说不出话来。
叶薄歆倒是看出了季简宁故意在逗鹰希,悄悄弯了弯嘴角。
“你去帮检长把花插一下。”叶薄歆拽了拽靳未南的衣袖,清澈的眸里,浅浅流过清润的泉水。
插花这种事情,靳未南也没做过。
床头那一瓶,还是他昨晚掏钱让护士去附近的花店买来的,后来也是护士插好放在床头。
不过……既然是她开口了,那他听就是……
“给我吧。”靳未南抬脚朝鹰希走去,朝她伸出了手。
鹰希一怔,没想到他会那么听叶薄歆的话,就连季简宁那个小白脸都说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才不干插花的事,那眼前这人呢?
他那双手是用来握枪的,什么时候也甘心干起琐事来?
“大队长,还是我来吧。”
鹰希没有把花递给他,反而自己绕过病床,走到临近窗口那一侧,紧锁眉宇瞪着眼前这一瓶还沾着露水、娇艳纯净的花。
无奈叹息,认命地把透明的玻璃瓶拉到眼皮子底下,左手捧着花束,右手抽出一朵朵淡雅素净的百合,比划了一下,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
季间宁靠在沙发上,伸直了双腿,单手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端着一次性杯子,轻轻摇晃。
笑意盈盈地看着鹰希的背影。
一杯白开水,被他喝出了红酒的味道。
鹰希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追随,黑着脸瞪他,因为气愤,干脆也不想着怎么插才好看了,三两下就抓起一大把,狠了命地戳下去。
叶薄歆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她怎么感觉鹰希拿花泄愤,把花瓶当成季简宁来戳了?
一瓶好看的花被她塞得满满的,一朵挨着一朵,没了先前的赏心悦目,看着还有点别扭。
季简宁不由嗤笑出声,“果然不是女人,惜花之心都没有。”
靳未南关了门,朝沙发那走去,抬脚踢了踢季简宁,示意他腾个地。
“别啊,你把嫂子扔在那,跟我占地盘干嘛?”季简宁不怕死地继续调侃,人却往旁边挪了挪。
沙发那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都是部队里的事情。
鹰希插好了花,闻到手心散发清香,皱了皱眉,到洗手间洗手去了。
她一出来,叶薄歆给她递了一包餐巾纸。
鹰希接过,抽出几张擦拭。
叶薄歆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了,反倒是鹰希豪爽惯了,瞟了一眼在那边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淡定地拉过一把椅子,直接背对门口,在叶薄歆床边坐下。
鹰希例行公事地关心了她几句,又问她是怎么遇上那伙人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鹰希坦荡的双眼,叶薄歆有点心虚,毕竟单独行动的馊主意是她出的,后来她们有没有赢,她还没来得及问靳未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