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苏婉眼神微闪,为难地低下头,她总不能说实话,说她丫头不知道发生那么疯,糊里糊涂把自己嫁出去了,贺老夫人不得气死?
苏家跟贺家生意上还有来往,她不能把事情做绝了,贺老夫人虽然退居幕后,可贺氏董事会那帮老头子还是给她面子。
亲家做不成反倒做成仇家,失去贺氏这个生意伙伴,也够苏家喝一壶的。
苏氏企业现在正处于上升期的关键时刻,一旦贺氏撤资,苏氏资金周转不灵,将大致转型失败,到时候等待苏氏的就是没落衰败,成为像叶氏那般空有壳子、垂死挣扎的老牌企业。
苏婉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向焦虑的贺老夫人,斟酌着说:“梅姨,小润在外面……他跟那个女人闹得风风雨雨,我苏家虽然比不得你们贺家大门大户,但我苏家也是要脸面的,你可知道外面怎么议论我家丫头的?当年我……”
顿了一下,苏婉酝酿了感情继续说:“当年我跟她父亲的事被上流社会笑话,她何其无辜,也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了这么多年,哪个名流小姐不是聚在一起去参加宴会的,可她连去都没去过,我也没勉强她,怕她听见别人说不好听的,心里难受。”
这一点苏婉倒没有故意博同情,当年她离婚后,一头扎在事业上,时不时要代表苏氏去参加宴会,那些人表面没说什么,但一转过身,人家就在背后窃窃私语,那时她的棱角还没有磨光,听到那些难听的话,羞愤不已,而叶薄歆小小年纪,又怎么受得了屈辱?
她想不明白,明明是小三破坏了她的家庭,她是受害者,为什么那些人不去谴责小三和那个男人,偏偏对她指手画脚?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我跟他父亲的事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现在小润又往她伤口上撒盐,把她重新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她忍了两年,小润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过分……梅姨,她是我女儿,我很清楚她的性子,说要解除婚约就一定要解除,她做的决定就连我也无法动摇,现在都闹离家出走了,让我上哪找她去?”
苏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面对客户的狡猾手段都用了出来,一面观察贺老夫人的脸色,一面在心里酝酿感情组织语言。
贺老夫人刚开始还态度强硬,也不满苏婉单方提出解除婚约,就如她所言,贺家好歹也是豪门大户,定了五年多的孙媳妇儿突然要悔婚,传出去还以为她贺家白占了人家闺女五年,浪费了人家青春年华,到头来却把人抛弃了。
可一听苏婉这番话,她越来越心虚,小润跟那个女人在外面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也曾明令禁止小润再见她,可小润心软,说什么也不能不管一个为他受伤的女人。
她也觉得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就随了他去,而且那些记者都是捕风捉影,她是看着小润长大的,性子温厚善良,从小追在叶丫头后面,看那丫头的眼神温柔得能溢出水来,人家磕着了,他比谁都心疼,这样的他怎么可能糊涂地自断了姻缘,跟外面的女人乱来?
叶丫头也没有对这件事表达过愤怒,所以她心安理得地以为那丫头通情达理,她不闹就好,没想到她是隐忍在心里了。
“苏婉,这些话是叶丫头让你说的,还是你的意思?”贺老夫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震惊过后,很快冷静了下来,如果是叶丫头不愿意,事情就难办了,但若是苏婉一厢情愿的想法,倒还有挽回的余地。
苏婉是人精,怎么会听不懂贺老夫人话里的意思?
可惜,叶薄歆做事比她还狠绝,没说退婚,直接跟一个男人扯了证,这下谁也不敢说什么了。
就算叶薄歆离婚,贺老夫人未必就肯让引以为豪的孙子娶一个二婚的女人。
她喜欢叶薄歆这个准孙媳妇儿,是建立在叶薄歆的家世上,如果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孩,她贺老夫人未必多看一眼。
而她宠爱叶薄歆也不是作假,不过这种宠爱是在不损害利益和名声的前提之下,一旦叶薄歆的事情让贺家闹出笑话,贺老夫人第一个翻脸。
这些就是豪门大户的嘴脸,她苏婉这些年早就看透了。
想通了这一点,苏婉没有了起初的顾虑,反而冷着脸说:“梅姨,我家丫头现在下落不明,你以为我会拿她的安危来开玩笑么?”
好一招一箭双雕,苏婉让苏景森把叶薄歆带走,一来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放手让她成长,并不代表她什么都可以胡作非为,分不清轻重,二来趁她不在,把贺家的事情解决了,出了岔子,将来她婆家瞧不起她,初亏的也是她。
贺老夫人一怔,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她叹了口气,对苏婉说:“苏婉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也是看我家小润长大的,他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吗?他一向心软,可对叶丫头是真心的,说什么也做不出对不起叶丫头的事情来。这件事是他不好,他糊涂,被外面的女人迷惑了,我会好好教训他,把那个女人送走,绝不会让叶丫头受委屈,你回去好好劝叶丫头,说我一定给她做主。”
苏婉没有立刻反驳,她知道谈判的时候不能露出自己很心急在乎的样子,越是冷静,才越让人看不透,成功的机率更高。
稍加沉吟,苏婉还是摇头,目光犀利坚定。
“梅姨,我是过来人,不想我的女儿将来受委屈,我知道小润这孩子心肠好,可他就是太心软了,又那么优秀,将来肯定有很多女孩子缠上他,现在也就一个林晴音,以后就难说了。他现在能不背叛我女儿,以后难说。”
苏婉也不是吃素的,她女儿的未婚夫隔三差五因为桃色绯闻上头条,她怎么可能没调查过,林晴音是什么人,她清楚得很。
虽然她不赞同叶薄歆一声不吭找个人嫁了,但现在看来,或许比嫁给贺野润更好,贺野润固然对她好,但世间所有的爱情跟婚姻不是谁对谁好就能维持下去的。
一个做不到忠诚的男人,性格家世再好也没用。
事情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苏婉决意要退婚,贺老夫人不甘心,想缓一缓,看看能不能找回补救的办法。
贺老夫人说两个当事人都不在,她们不能不问过两个小辈,就这么把婚事退了,而且她年纪大了,孙子的婚事还是他爸妈说了算,现在夫妻俩都不在,她更不能擅自做主了。
苏婉也明白心急不能吃热豆腐,订了五年多的婚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退的,可是没关系,她耗得起。
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贺老夫人明显对她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不满,连笑都很勉强,苏婉抬手看了一下腕表,说公司还有事,先回去了。
贺老夫人拄着拐杖站起来,佣人过来搀扶她,送到门口的时候,贺野润刚从公司回来。
他一下车,就有人帮他把车泊到车库,看见苏婉的时候,诧异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
“苏姨。”他朝开出一条缝的大门看去,却没看到想见的人,心里有些失落。
苏婉抬眼打量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无疑他的相貌身材都是人中龙凤,以前看着很顺眼,现在却觉得有些刺心,叶薄歆都半个多月没音讯了,也不知道他这个未婚夫怎么当的,一点都不着急,或者说他还不知道人不见的事。
贺老夫人一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想到放着好好的姑娘不珍惜,偏要出去招惹那个贱丫头,现在还让亲家母上门来退婚,丢脸都丢到家了。
贺老夫人挥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打,“不肖子孙,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魂魄呢。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你有多久没见过叶丫头了,啊?你什么时候沾染上恶习了,好的不学,偏偏学坏的?我今天就要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贺野润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贺老夫人打懵了,贺老夫人年纪大了,他也不敢躲,硬生生挨了几下。
“奶奶,发生什么事了?我什么时候在外面花天酒地了,什么狐狸精,您在胡说什么呢?”
贺野润对这个奶奶又敬又爱,可被人冤枉的事,没道理不反驳,而且当着苏姨的面,奶奶怎么能冤枉他,让苏姨看笑话?
“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做的事情心里不清楚?你在外面跟那个瞎了眼的女人天天腻在一起,你真当我老糊涂了,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还冤枉你不成?”贺老夫人边打边说,手下的力道没轻,因为苏婉在一旁看着,她就是要让苏婉看到自己教训孙子,让苏婉心软。
贺野润一怔,下意识去看苏婉,见她脸色冰冷,难道苏姨来告状了?
“奶奶,没有的事,我跟她没什么,都是记者瞎写的,她眼睛因为我看不见,家境又不好,连医药费都开不起,我出于愧疚才帮她而已。”
说完,又转向苏婉,“苏姨,你要相信我。”
佣人怕打坏了,赶紧上来拦住老太太,老太太顺势让她缴了拐杖,气喘吁吁地瞪着贺野润。
“苏婉,你看……”
苏婉看了一场戏,觉得没劲,打断了贺老夫人的话,“梅姨,小润长大了,可不能在外人面前教训,伤了孩子的自尊心。我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