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问一答,乐此不疲。
“客官,您的菜。”老板上菜的声音传来,打断两人看似无聊的对话。溺爱地拍拍小落泪的小脑袋,老板说道:“去厨房找你的娘玩,不要打扰客人用餐。”
在刚才短暂的时间里,小落泪和时布建立深厚的“友情”。虽然有点依依不舍,但爹的话还是要听。落泪不舍地爬下椅子,往后堂方向走去。看着儿子走进后堂未长大的身影,归老板脸上漏出了为人父的亲切笑容。
“当年叱咤地火海洋的归不归,竟然甘心在此经营小店,安稳度日。”突兀的一句话,透着讽刺与不屑。
声音传进众人耳内,引起众人不同的反应。
归老板脸色一变,眼里闪过一丝紧张之色,继而被浓浓的愤怒代替。显然归老板认识来人,两人之间可能还有不小的过节。
两名黑衣人握剑而起,紧张地面门而立。握剑的手轻轻颤抖,似乎对来人非常恐惧。
粗布大汉依旧自顾自喝酒,一杯接一杯,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三名白衣人面露喜色,等候多时的人来了。
归老板变化的脸色丝毫不差地落入时布眼中,却提不起半分兴趣,继续保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一贯作风。
最靠门的白衣胖子艰难的起身,扭动肥胖的身体跑去开门。
空旷的大地刮来一阵风,顺着打开的大门吹进大厅,冲淡厅里奇怪的气氛。门口站着一名白衣人,除了袖子上多出来的一个金丝织成的酒壶,衣服款式与三位白衣人完全相同。
白衣人三十出头,皮肤白净,双目透着阴寒,卓然而立。大步走出大厅,扫视了众人一眼,笑道:“地火海洋的地家?火家?你们来凑凑么热闹?这么多年过去了,归老板你还是如此受人瞩目。”最后一句显然是对归老板所说,特意加重‘归老板’三字,一样的讽刺口气。
两名黑衣人没有说话,显然来人给他们带来了威慑。一直在喝酒的粗衣少年突然开口说道:“刘当,你真好意思用这种口气说话?当年要不是你和归星宗狼狈为奸,归不归何至于背井离乡,躲到这偏远的地方。”话里的味道显然偏向归不归一边。
“小子,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一个白衣胖子见自己的主人被人污辱,开口呵斥。这个敢直呼老长名字他却喊不出名字的愣头青,白衣胖子对他半分好感都欠奉。
“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敢在我们刘长老面前大言不惭?”另一个胖子不甘落后,拍起刘当的马屁。
知道火直刀身份的刘当没有点破,笑看属下污辱火直刀。
“小人得志。”粗布少年火直刀不屑地说。
两个黑衣人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眼睛不断打转,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坏点子。时布听到几人的对话,心下有了思量。“先是黑衣人一派,接着是性子豪爽的火直刀,一出现就咄咄逼人的白衣人,一言不发的老板,看来这个归不归老板大有来头。肯定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时布心中没有看戏的欲望,无论他们有何恩怨,恃强凌弱也好,单挑群殴也罢,都不关他的任何事情。来这只想好好的吃个饭,打听一下地火海洋的方向,然后付钱上路。不过眼下的情况看来,吃饱饭都有点困难了。
“我们归家有家务事要解决,请无关的人员立即离开。”开门的白衣胖子得到刘当的指示,放声警告。
黑衣人听到这话松了口气,此时敌强我弱,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提剑急匆匆离开位置,往门口走去。
火直刀一脸无所谓,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归老板还是一言不发,表情痛苦,显然来人让他陷入当年的回忆里。
时布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水,起身离座。
“噗噗”
两声轻响从门外传来,虽然有人极力掩饰声音,仍没能逃出时布的耳朵,想必刚才那两句黑衣人已经命丧黄泉。火直刀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皱,不耻白衣人的行事作风。归老板依旧保持沉默。
时布一屁股坐回椅子,继续填饱肚子。
刘当好奇地打量时布,火直刀和归不归的反应皆在他预料之中,因为他们有这份实力。可眼前的这个人,年纪轻轻从来没有见过。想必只是过客,来这里用餐住宿。听到自己让无关人员离开时,已经准备起身。可是在门外两名黑衣人被杀时,又突然决定不走了,肯定发现了不对劲。门外的杀手经过严格的训练,杀人倒地的声音几不可闻,自己有意为之才能勉强听见,这年轻人是如何知道自己会暗下杀手?
火直刀和归不归心中的想法略有不同。
火直刀想到今天这偏远之地,竟然来了这么多能人异士,实是出乎他的意料。这名叫时布的年轻人来意不明,还是小心为上。
归不归认为时布是另一个势力的人,肯定抱着和刘当一样的想法。说不定就是刘当派来的人,故意在这里表演苦肉计。
要是时布知道三人心中的想法,肯定会放声大笑。来这里吃个饭消遣一下,顺便打听一下去路,怎么成了一个用心险恶的万恶不赦之徒?
“听到没有,小子,刘长老好心留你一命,还不快滚。”又是开门的胖子首先开口说话。不得不说,这是一位好奴才,懂得揣摩主人的心思。可是这眼力劲就不是太好了。
桌前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时布握着筷子,对着满桌子的菜道:“归老板,你的菜太香了,引来这么多要饭的畜生。”
归老板没想到时布这时还有心情夸赞他的饭菜,微微一愕。
火直刀因为常年握刀略显粗糙的右掌握起酒杯,往嘴角送了一口,继而放声大笑。
刘当面色铁青,自己听从归当的安排卧底在归不归手下当差时,就是万人敬仰的人物。卧底成功颠覆归不归的势力,当上归酒派的首席长老后,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布含沙射影的一句话,激起他心中的怒气。不过眼下家主的任务最为重要,不到发作的时候。
白衣胖子知道自己这一记马屁拍在了马屁股上,害怕地缩起脑袋退后一步。
“归不归,看在以前你待我不薄的份上,只要你将不归酒的秘方交出来,我保证留你一个全尸。”刘当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对归不归说道。
从刚才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归不归,此时开口说道:“你的话我能信吗?”将刚才的讽刺之意原封不动的还给刘当。
看到以前这个自己全力辅助的人,如今落魄的样子,刘当的脾气好得很多,胸有成竹道:“信不信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你今天一定要交给我。”
“秘方我是不会给……”归不归的话未说完,一声小孩的哭声和妇人心疼的喊叫声传进他的耳朵。脸色一变,觉得头顶的天花板开始打转,地也似乎在旋转,有点站不稳身子。扶住离他最近的时布正在用餐的桌子,双手撑在桌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心中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愿意相信。
似是为了证明他心中猜想,又一声小孩的啼哭声传来,这道声音就在身后。艰难的转过身子,一名白衣人一手抓着他的儿子落泪,另一手距他的天灵盖一寸距离,只要他有异动,立时就能将落泪毙命掌下。他的妻子,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妇被另一名白衣人抓住,哭得声嘶力竭,双手拼命舞动,想要抚摸儿子的脸庞。
“好一副爱子情深的样子,没想到当年冰冷的火家公主火萱,也会有如此母性的一面。”刘当看着伤心欲绝的火萱,痛快的复仇之感从心底升起。当年他苦苦追求火萱,始终得不到火萱的青睐。原以为是两人各为其主的原因,没想火萱早与归不归情定终生。因爱生恨,他接受归当的建议,在归不归手下卧底,将归不归弄得身败名裂。原想火萱能够回心转意,没料火萱对归不归情根深种,归不归在归家失势之后,毅然放弃火家公主的超然地位,与归不归私奔天涯海角,一走就是八年。
“放了我的儿子,放了我的儿子……。”火萱不断地重复一句话,苦苦哀求。
“放不放不是我说了算,这要问你最爱的夫君了。”刘当心里塞满痛快的复仇之感,嘴里说着归不归,眼睛却不离火萱丰润饱满的诱人胴体。
火萱像是想了什么,哭着大声喊道:“归不归,你快给他,快给他啊!”
归不归一动不动。
“再不给的话,你的儿子可能就要与你天人永隔了。”刘当火上浇油,白衣人得到他的示意,五指覆上淡黄色法力,又贴近落泪的天灵盖一分。
“快给他啊,快给他啊……归不归你这混蛋。我为了你背井离乡,随你过乡村野姑的生活,这些我都没有怨言。可是你的儿子就要死在你面前了,你还抱着不归酒不放。究竟是老婆儿子重要,还是那么世俗名利身外之外重要?”火萱生怕白衣人控制不好距离,一掌结束自己儿子的性命。大声质问归不归,希望他尽早交出不归酒秘方。
火直刀耿直性子,看不惯刘当如此不择手段地行事作风,说道:“对一个小孩子下手,你真有这脸皮。”
刘当并不在意,淡淡回应:“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达到想要效果就行,行事手段我从不关心。”
时布是众人最平静的一位,一直品尝老板做的饭菜。时不时自言自语一番,“这个火候有点过”,“没吃饱,本来可以多点两个菜的,现在好了,老板要打架了,没时间做”。
归不归正在天人交战,根本不关心时布对自己菜肴的评价,火萱一颗心系在儿子身上,更不关心时布在嘀咕什么。火直刀惊叹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生离死别的场景还抵不过一顿饭的味道?白衣众人更多的是恼怒之色,这个吃饭的年轻人丝毫不把刘长老放在眼里,这让他们这些跑腿的如何自容?
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进手心的软肉,妻子责备的话语像刀般落在他的心头,儿子的哭声不断刺激他的神经。归不归忽而一咬牙,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道:“好!我将秘方交给你,你放了妻子孩子。”
刘当平伸出手,带着一丝胜利的神色,道:“先将秘方交给我。”
归不归探手入怀,摸出一块淡绿色方形翡翠。翡翠长四寸,宽三寸。刘当看见这块闪动着奇异绿色光芒的翡翠,忍不住向前一步。
这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不归酒秘方啊!连纪录的载体都如此精致。
翡翠一闪,消失在视线里。
归不归握住翡翠,平贴自己的大腿外侧,提醒对它垂涎三尺的刘当,是放人的时候了。
“你当我是傻瓜吗?我们一手交货一手交人。”刘当知道此时不能逼得太紧,否则归不归若是‘一小不心’摔坏了翡翠,要再从归不归脑袋里将不归酒的秘方撬出来,就不太容易了。
归不归点头同意,其实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人在两排桌子中间预留的走道上各向前走了三步,时隔八年,再次面对面站立,两人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当年忠心耿耿的手下,变成如今咄咄逼人的敌人。相隔不过一尺,却成了两人再也逾越不了的鸿沟。
最早坐在店里的三名白衣人分出一人,看住时布,另外两人则盯住火直刀,防止刘当在接受不归酒秘方时发生意外。
火直刀抽出身上的直刀,浓郁的黄色法力覆盖刀身。原先的任务只是查探归不归的藏身所在,现在局势已经往他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时布还在品味有些变凉的饭菜,对身边监视的眼睛视而不见。
归不归手里拿着翡翠,缓缓抬起。刘当的手亦同时抬起,往梦寐以求的翡翠伸去。
刘当猛的伸手一探,将翡翠握在自己手里。归不归感觉一股大力以翡翠为桥梁,袭向自己。用力一握刚刚松手的翡翠,瞬间与刘当拆了七招。
刘当暗暗心惊,看来归不归的实力恢复到了二极后期水平,与自己现在的实力相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刘当的另一只手不可察觉的动了动。
“不要!”火萱惊恐的喊叫声传来。
一股凉意袭上归不归的心头,猛然回头,看见抓住儿子的那名白衣人手掌泛起熟悉的黄色,正朝着儿子天灵盖拍去。妻子接受不了这样的转变,惊得晕了过去。
分神之际,手里一松,翡翠已经到了刘当手里。
拍向儿子天灵盖的手没有停下,绝望灌满归不归的心头。
火直刀不忍可爱的火落泪惨死当场,刚要动身,却被身旁的两名白衣人拦住去路。
“唉!”
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响起。
时布坐着的桌前没了人影。
“呃!”
抓住火落泪的白衣人只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不敢相信的看着穿透自己护体法术的一只手,连发出痛苦喊声的机会都没有,脑袋一偏当场死去。
“噗!”
抱着火萱柔软身体的另一名白衣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艰难的转头,一条坚硬的土棱刺穿破黑山石铺成的地板,弯曲一个致命的弧度,透胸而出。
两名白衣人瞬间陨命。
刘当看着时布的眼神与刚才完全不一样,心里风起云涌,“这小子的实力城府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受到自己手下的刻意挑衅,丝毫不恼怒。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剩下的三名白衣人看着刚才还手掌生杀大权的同伴,就这么死在自己的眼前,不觉想到,“他们的结局是不是就是自己的下场。”
火直刀暗自庆幸,时布站在归不归这边,换句话说,他站在自己的这边。不过他对时布的行事作风有点不理解,明明有着强大的实力,
两具尸体摆在那里,证实刚才的事情都是真的。
归不归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抱起儿子,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火落泪被父亲抱在怀里一下子安定下来,小脸上两条未开的泪痕。摇了摇头,看着火萱叫“娘。”
归不归急走两步,抱起晕过去的火萱,查看之下并无大碍,顿时心里松了口气。
“谢谢你,时布大哥。”儿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归不归猛然醒悟,自己妻儿的救命恩人,自己还没谢过呢。
“谢谢你!时小兄弟,要不是你救了我的妻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归不归真诚地说道。
“没事。”时布缓缓说道:“要谢就谢你儿子吧。不过比起这件事,我想你还有一个麻烦要解决。”
时布的提醒让归不归怒睁双眼,一股滔天战意,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