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他想杀本御可不是误会。”松阳君强辩道:“他得为这不敬之罪付出代价!”
流云拉着青璇稍稍后退,低声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如趁着这四下无人,咱们做了他!”
青璇手肘顶了流云一下,流云抱着肚子疑惑的看着青璇。“想死啊?他只是提前来探路,后边跟着有夷国宗室的军队,别轻举妄动!”青璇白了流云一眼,流云也不再说话,表情却是十分不甘。
“松阳君,这是一场误会,还请您切莫怪罪。”
青璇好言相劝,松阳君却不当一回事儿,“本御知道你们都是苍舒丞相的人,但今天就算是丞相在场,他也得给本御一个交待。”
“你……”青璇有些急了,她没想到这人既竟然高傲自大到这种地步,连苍舒都不放在眼里。护主名誉心切,一时想与松阳君争辩,可话刚到嘴边却被流云抢断。
“松阳君是否要取我性命,方解你心头之恨?”
“哼哼,不错。”松阳君冷笑道:“你充其量只是丞相府上的贱奴,敢对本御不敬,只有死路一条。”
“丞相的贱奴?”流云走到青璇身前,压抑住心里的怒气,对松阳君郑重说道:“下官乃是徐君侯亲封下三阶监军都尉,是徐国的命官。你敢杀我,便是与整个大徐为敌!”
字字铿锵,气势震得松阳君有些心虚。
流云昂首挺胸,双手反背身后。一旁的青璇也赶紧向流云拱手行礼,面向松阳君证实道:“不错,这位正是都尉大人。与苍舒丞相、徐国世子都是至交好友,若松阳君敢动他,徐君侯必不会轻易放过夷国!”
松阳君犹疑的看了看流云,纵然心里不尽信,但也不敢像刚才那样,态度过于跋扈。只能别过头生着闷气。
“况且松阳君长久以来自诩箭术高超,百发百中,在夷国可谓是传奇。若今日被流云大人破功之事让人知晓,松阳君岂不颜面尽失?”
青璇最后两句话如座大山一般压在了松阳君的心头,羞愤之情意于言表,敢怒却不敢言。
“今日之事,纯属误会。”松阳君不甘愿的说道:“你我三人绝不可向外透露!”
见松阳君松了口,青璇紧张的神经终于放了下来,向松阳君点头承诺道:“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守口如瓶。”
“慢着!”流云抬手制止,青璇和松阳君莫名不解。
“你干什么?”青璇拉下流云的手问道。
“想封我们的口,多少也要给点好处吧?”流云歪着脑袋对松阳君说道,“你可杀了我一个手下呢!”
松阳君看这所谓的监军都尉不过是个贪利的小人,脸上的表情立刻转成鄙夷之色。笑着伸手从里衣中掏出一块白色玉钰,在流云眼前晃了晃,然后抛到流云手中。“这个,够你买三百个家奴了。”
流云拇指摩娑着玉钰上的龙凤雕纹,成色纯白剔透,确实是玉中上品。
一队兵马焦急奔来,清一色的黑衣黑甲,高举的飞鱼军旗在迎风飘扬。
“这是夷族宗室的主力吗?”流云问青璇。
“只是先锋。”青璇轻声答道:“宗亲各部兵马已经陆续往南岛而来,争取一举占据黑齿军的大本营。”
队伍停在松阳君的身后,松阳君的傲气又重新兴起,自信的笑容洋溢在脸上,朝流云指了指,然后转身上马,号令道:“成哭温,突哟丘正矣,刚乱哭温秋要死矣西!”
众军高呼:“死矣西、死矣西……”
流云郁闷的对青璇问道:“这他妈在说啥?”
青璇摇摇头道:“不清楚,听语气,应该是下杀令了吧。”
士兵带着呼声冲向小镇,流云和青璇退到路边,松阳君打马走到二人身前,轻浮的说道:“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们徐国人操心了,赶紧滚回老家吧,晚了,说不定徐国就亡了。呃哈哈……”
松阳君仰头大笑着,手挥皮鞭,纵马去追前方的军队。流云想问话也没了机会,只能叫骂一句,“这蠢货什么意思?”
“他是说,反徐联盟重建,眼下徐国正处于战时。”青璇解释道:“这个,我也是在夷都风息城听说的。”
流云看向青璇,脸色因情绪纠结而显得有些难看。“你从大营逃出后,就去了长岛风息?”
“是。”青璇面露愧疚,想起自己出逃到半道,碍不过对流云处境的担忧,还是决定回头去帮他。却在转眼之际看到苍舒刻在树上的专属暗号,青璇大喜之余追着暗号找到了苍舒,在他的授命下,带着丞相玉印只身前往长岛,联系宗亲,引兵来此。而苍舒则独自回徐国。
“事情过程就是如此。”青璇语句详尽,听得流云心生苦闷。
“你们就这样,各奔东西。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傻等?”
“我在半道边的梧桐树上留了信条,就怕你在此久……”
“回客店等我能耽误你多长时间?”流云声色严厉,这模样让青璇有些震惊。见她被吓到,流云顿了一会儿,平复下暴躁的心情,又温和的说道:“哪怕留个实在的口信也成。我若天黑回客店,哪能看见信条?你这常年当细作的,反倒连这些常识都不懂了。”
流云的话让青璇愈加惭愧,他为帮自己脱身而诱敌,而自己却在见到少君后,便将他的安危放之任之,从轻视之。这对流云来说,实在是沉重的伤害。若他因自己的弃之不顾而死于非命,自己此生又将如何熬过无尽的悔恨。
“也罢。”流云长叹一声,迈步走开,道:“对于你来说,君令大过性命,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比之苍舒在你心里的位置,我的生死,又何足道哉。”
“不是这样的……”青璇追上流云,却在相距两步的距离停下,看着他身前的那具尸体,想道出的解释,又一时堵在心口。
“这是?”
“是拼了命要救我的人。”流云单膝跪地,为牙缝男收敛尸首。“他还有妻儿在等,本要离开东夷去过新生活。却因为我……”
青璇轻抿嘴唇,轻蹙的眉眼凝视着流云的侧脸。他受难,全然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这个不知名的人,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而死。
“往南八里处的海口浅滩有一艘客船。”流云举起白玉钰,头也不回道:“他的妻儿就在船上,你帮我,将这个送交给她们。让她们去大周重新过日子,死讯,就不必传达了。随便找个理由糊弄吧。”
青璇接过玉钰,一手轻放在流云肩膀上,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终究说不出口。
“我去去就回,你等我。”
“路上小心。”
身后脚步声渐远,流云神情迟滞了良久,然后忍不住一声苦笑。
……
垒起的土堆将牙缝男简单的安葬,流云双手拍打着沙土,将新坟夯实。直起腰身时,一阵强烈的酸痛袭来,让人不胜防范,索性靠着坟墓坐了下来。
夕阳依偎着山岗,枯草随着海风轻抚而低头摇摆。流云一息长嘘,仰头躺靠着坟堆,望着红蓝相间的天空,虽然脑中还纠结着青璇与苍舒作为,但他的心却好似平镜。
“比起你,我的运气可算是不错了。”流云的话是说给牙缝男听的,即便此时,他只能对着一坯黄土。“最起码,我还有命活着。我的亲人,也不会再因为我的生死而左右命运。我还能强求什么呢?”
“年纪轻轻的,把生死看得这么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心底传来赤鬼的声音,让流云不禁一笑。“还真是哪儿都有你,又想对我说教吗?”
“没那个心情。”
“那就是专门来嘲讽我的!”
“你也配?”
“呵呵,调皮。”
“你在跟谁说话?”一旁突然传来的青璇的声音,让流云身心悸动了起来,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青璇,长发和衣袂随风弄舞,因疑惑而略显呆样的面目最惹人怜爱。
流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你笑什么啊?”青璇微微低腰俯看流云,流云被问及这一点,全然不知道自己有多余的表情在不经意间显露,忙舒展了一下脸面,从地上站起身,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避开青璇的目光。
“我没笑,你、你看错了。”
流云打着哈哈,愚蠢的模样连赤鬼也看不下去了,无奈的叹道:“春天还没来,春心倒是先荡漾了。”
“呃哼。”流云干咳了一声,以缓解自己的尴尬,尔后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青璇点点头,说:“玉钰交到他妻子的手上了,至于他的下落……”
“行了,其它的无所谓了。”流云摆手道:“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说着,流云转身,朝着坟堆拱手行礼。“你我之间的债,今天就算两清了。”
流云三拜,青璇也跟随着鞠躬以致哀。
礼即毕,流云扯下腰间的军籍牌,安放在坟头上。“现在,该找花开落、姜松这两个****的算帐了。”
“他们?”青璇不明个中原因,“他们怎么了?”
“他们反了,纠集一帮散兵残害平民,胡作非为。”流云面向青璇,道:“这是我们带来的祸,也该我们去解。”
“原来他们就是传言中的乱军头子,真是没想到。”青璇惊讶之余,又憎恶万分。“如此行径,真是武人之耻!”
“走吧,咱们先去看看。”流云带头走下山岗,“也许他们的命,已经被人收了呢!”
“说的不错。”
一个声音接了流云的话,是女音,却不是青璇。
二人惊之时,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袭遍身心,让人不禁气血加速,莫名的紧张起来。
“谁?”青璇一手按在腰间的短剑上寻查四周,却只看到一道黑影掠过眼前,急追转身,只见一具幽蓝色的武魂甲出现在流云身前。
“夜枭?!”
“好久不见了,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