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从脸颊上滑落的泪水。
周围的场景,看起来并没有过多久的时间,仿佛只是刚刚将魔力传导给艾尼维亚的那个瞬间,短短的凝视之间。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面前的女孩轻轻地笑着,冷蓝色的冰晶羽翼在身后张开,如同一道垂下的冰幕。
刚才看到的那些影像,确实跟我毫无关系,而且我现在甚至可以肯定,艾尼维亚的确认错了人,那个克里斯绝不会是我。可是……
可是刚刚在幻境之中所见的一切,都仿佛亲身经历过般,不,或许比亲身经历还要痛苦,是那种如临己身,明明想要改变,却只能无力地看着的痛苦。
“你……终于记起我了么?”艾尼维亚看着我。
“记得什么?哼!不许你碰我的林熙!林熙?”她看着我脸颊上的泪痕,忽然咬住嘴唇,继而声势也弱了下来。
“艾妮,我……”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上千年的等待,我开始有些不想……确切地说,是不敢,不敢告诉她那个噩耗。
“你果然记得我了。”艾尼维亚看着我,眼里噙着喜悦泪花,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
“喂!林熙!”阿狸看着我,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怎么能这样!”
我心里乱得不行,光是艾尼维亚的事情,就让我头痛的不得了。现在这两个女孩,让我跟一个解释清楚都很麻烦,更别说是被这两个女孩子逼迫着了。
“阿狸,我等下会跟你解释清楚的。”我看着阿狸,希望她能理解我此刻乱成一团的心情。
“不要,你现在就说清楚啊。臭林熙,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阿狸做的不好么?你讨厌我了……”她对着我大声发着脾气,到最后,一下子哭了出来。
“阿狸……别哭啊。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小狐狸?”
一个是哭着闹着说我不要她了的阿狸,一个是扑进我怀里呢喃着我终于回来找她了的艾尼维亚。
在这种时候做出选择,无疑太艰难了。
我不能抛弃阿狸,我们两个都等待了漫长的七年,才终于能够在一起。我本来也并非那个什么克里斯,没必要为了克里斯那个坑爹的诺言买单,可是心里的感觉……
是不是因为那块魔水晶之中,还有着属于克里斯的一丝灵魂残片,随着那魔水晶中的魔力渗透入我的身体之中,所以对于艾尼维亚的事情,才显得这么伤痛刺骨呢?
我也说不清楚应该怎么办,脑子乱乱的,我真希望此刻会被阿狸叫醒,告诉我这只是一个梦。
我听见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号角,从远方传来,仿佛有一种震撼灵魂深处的力量,从这号角声中缓缓渗透出来。
“发生了什么?”
艾尼维亚紧紧靠在我身上的小鸟依人的模样,忽然消失不见,她直起身,一脸凝重:“冰霜监视者们,回来了。你不用担心,主人,艾妮会打败他们的。一直……都是克里斯在保护我,这次就让艾妮来保护你吧。艾妮保证过,一定会守护好这片土地,等你回来的。”
她乖巧地微笑着,向后缓缓退了两步,身体轻盈的旋转,化作一只展翅的冰晶凤凰,缓缓飞向天际。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依偎在苦苦等待的心上人怀里的女孩,回归了那个远古时代就守护着这里的冰晶凤凰。
我望着飞向远方的艾尼维亚,胸中的苦涩淤积着,说不出具体的感觉来。
“喂,林熙……你……还要阿狸吗?”一旁的小狐狸抹着眼泪,声音哭得断断续续,看着我。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摸摸她的脑袋,毛茸茸的耳朵摸起来很痒手。
“那你说清楚啊!艾尼维亚是怎么回事啦?!”似乎是听说我不会不要她,小狐狸终于又找回了那股在我怀里骄纵的口气,含着泪水,质问着我。
“放心啦,我最爱的当然是你了,小狐狸。”我一边安慰着她,脑子里杂乱无章的各种思绪,正努力要组成话语,一句一句,把一切慢慢解释给她听。
“你相信我吗?”解释完那一切,我问阿狸。
“嗯!”阿狸用力点点头,眼睛里含着的泪还挂在眼角,“阿狸当然相信林熙了(汗,刚才呢,我还是不吐槽了……啊!)。可是,艾妮姐姐,林熙打算怎么办呢?”
阿狸看着我,眼波中有些迟疑的晃动,她当然很同情艾尼维亚,但是,对于她而言,又怎么舍得跟别人分享独属于她的幸福?
……
低沉的号角声,接连不断,空气中被散发出的紧迫感所笼罩,而弗雷尔卓德的王都也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路旁兜售着各种从雪山上寻找到的珍奇物件的商人早已收摊不见,街道上的平民也烧得可怜,恐慌在整座城市之中弥漫开来。
艾希女王的部队,在城市广场上集结,那些冰雪之地的战士,身着兽皮缝制的护甲,手持锋利的兵刃,随时准备再度捍卫弗雷尔卓德。
而艾希,早已脱掉那件雍容华贵的女王衣袍,换上了一件轻便的射手服,仅有一只戴在头上的小巧王冠,象征出那冰雪女王的身份。
我还记得哀嚎深渊的守护者所说的话:“监视者们并没有回归,如果他们回来了,我会吹响号角的,全弗雷尔卓德都将会听到。”
而现在,是时候了。
“艾尼维亚已经前往哀嚎深渊的方向了。我们得赶快了。看样子,丽桑卓的行动比预计得还要迅速。”艾希站在整齐的列队前,忧虑地望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真谢谢你们了,拉克丝,如果没有你们,恐怕现在,我早就被丽桑卓和冰霜监视者杀死了吧。”
“谢我做什么,艾希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啦!”
“泰达米尔的事情,太对不起了,在那边世界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我……”我说,但艾希打断了我的话。
“没事啦,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艾希对我笑笑,“早就习惯了。”
“我们也一起去吧。”拉克丝说,“我,再加上我的学徒……呃,以及他的小女友。”说“小女友”的时候,拉克丝的声音稍稍打了个结。
“我们可不能让艾尼维亚孤身作战!”雷霆巨熊沃利贝尔捏着拳头,雷霆的电光在手掌握成的拳头间炸响。“熊人族一向是弗雷尔卓德最坚定的捍卫者!”
艾希点点头,露出微笑,“弗雷尔卓德的命运,在此一战。”
她转开那张微笑的脸,拿起手中的长弓,将冷冰般质地的长弓贴在额头上,轻轻呢喃:
“阿瓦罗萨,请保佑我们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