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顾念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但苏云也未说些什么，可顾念也能感受到她心中的不快，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她给顾念梳洗完毕后。
不知过了多久，顾念却是说出了一句话：“苏云，你可是生气了？”
顾念忽然想起初次见到苏云时，她只是以一个侍女身份，便是留在了这莲心殿。
“卿绯月是爹爹杀死的。”顾念淡淡的说道，但她不过是想换一个话题，但这样一想，这个话题也是没有什么提起的必要。
苏云不知是知道这件事，还是不知情，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顾念再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和苏云说清楚了。
但能在这宫中杀死一个人，却能做到悄无声息的，也只有顾承言一人了。
虽说卿绯月死的时候，苏云和顾念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宫中有人嫉妒卿绯月的美貌，再将其杀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卿绯月那张绝美的脸，会引起其他人的嫉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当顾念看到卿绯月的脖子时，却是发现了对方脖子上的红点。
这普天之下，也只有顾念和顾承言知道。
也正是因为那个红点，顾念才知道杀死卿绯月的是顾承言。
可此时此刻，她终究不知道顾承言杀死卿绯月的死因。
也许正如顾承言所说，他太讨厌卿绯月的美了。
卿绯月美得非比寻常，不是常人的美，也不是正常人的美，这是一张假脸。
顾承言素来最讨厌假的东西，那卿绯月的美既然是假的，也许是这一点，才会让顾承言产生了反感。
可杀死卿绯月的方法有千万种，顾承言单单选择了这一种。
这一种方法，便是最能拆穿卿绯月假脸的好方法了。
可这宫中的太医，也并非瞎子，怎会看不出那卿绯月身体的异样？可这件事情，可没有人说出来了。
若是将这件事说清，这便是欺君之罪，而那卿绯月是吏部尚书之女，加之卿绯月是这后宫中的贵人，自然是会受到株连的。
这不被提起的原因也许有很多，但凡是这后宫中的妃子，想到卿绯月之死，心中都是十分开心的。
但这不过是个贵人死了，却能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
“苏云，你可是听说十几年前的事情，那卿绯月府中便是会运出许多女童尸体。”
可苏云听完，却是一愣，“我从未进宫，师傅曾让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追查这些女童的死因。”
“爹爹曾说过，这些女童的尸体里有毒。”顾念淡淡的说着，但又带着一丝疑问。
“这些女童的样貌也十分神似，也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十分诡异。”虽说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可苏云想到这件事，仍是记忆犹新的。
“莫非这些女童肚子里面的毒，是能让人变美的？”顾念轻声说道，她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可这样的结果，却是让人吃惊。
“这世上哪有一种药物，若真能让人变美，那这后宫中又是何来的三六九等呢？”苏云这番话，却是十分有道理的。
但凡这世上的男人，有哪个男人不爱美丽的女子，又有哪个女子不想便漂亮的。
便是这般，卿绯月在进宫时，又是引来了多少人的侧目，勾起了多少人的嫉妒之心。
可在顾念眼中，这种美只是一种麻烦罢了。
她从小便受到顾承言的训练，所学的东西也是顾承言教的。
但顾承言也曾告诉顾念，女人是这世上最好的武器。
红颜祸水，女人在男人面前，那笑容或是泪水，都是一把利剑，能刺穿男人的心脏，也是这世上最好的杀手。
但顾承言是什么人，自然是知道自己手中这颗棋子的用处，顾念本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顾承言也不会让她去做这种事情。
“那是什么药？”顾念大概也能猜到，卿绯月也是服用了这种“药”，才会变成这般。
若是顾承言口中所说的毒，那卿绯月又怎能存活在这宫中呢？
“主子可知道这些精美的瓷器是如何做出来的？”苏云问道。
“无论是这些上好的瓷器，还是劣等的，都是用泥土，然后剔除其中的杂志，再加上水混合，用一双巧手捏制、成行、晒干，最后才成为一件好的工艺品，但这美丽也是十分容易破碎的。”
这上好的瓷器也是不能摔碎的，若是成了碎片，即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最终也只是一堆无用的废片。
“你的意思是？”顾念一脸疑惑的说道。
“那些少女胃中的毒，便是那泥土中的水，便能将这些少女的骨骼捏成另外一种形状，再由这些艺人一点点捏出五官，所以这些人才会有相似的脸。”苏云淡淡的说着，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实。
“可她们都死了，为何？”顾念这样的疑问，便是和卿绯月有关，那些女童若是死了，那卿绯月活着并非是因为那毒，而是因为死在了顾承言的手中。
可那些少女，却是一个个最该享受童年的年纪，便再也没有享受人生的机会了。
“这些少女，并非时因为那毒性，而是其他，那些毒并不会致命。”
“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她们的死？”
“主子最怕的是什么？”苏云却是问了一个和这个事情毫不相关的事情。
顾念最怕的，不是死，也不是其他，是顾承言。
“我最怕的，就是饿！”顾念大声说道。
“对，这些女童都是被饿死的。”
听完这句话，顾念却是一愣，她从未想过这些和女童是死于饿，却不是疼······
若不是那年冬天，顾念碰到了顾承言，也是会饿死在冰天雪地的。
但饿，也是会饿死人的。
这些女童的身体，便是一点点的被软化，那骨骼、皮肤、还有筋肉，人的身体便是由这些构成的，这是一种怎样的痛楚呢？
但在服下这种“药”之后，便能拥有一张绝美的脸，却要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
苏云便是早已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便是直接回答道：“饿，确实也会死人的。”
这些人好像一个上好的瓷器，便是被经过风吹日晒，被烈火灼烧，最后才有了这些美丽的外表。
可瓷器在烧制的过程中，也是会面临突然裂开的情况。
那完整的瓷器是价值连城的，可碎成了碎片的瓷器，却是一文不值的，虽然他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这重新塑造全身的痛苦，便是将她们身体的骨头打碎，再一一重新组合，再是变成美丽的蝴蝶。
但蝴蝶是有破茧成蝶的过程的，其中的艰辛也可想而知，而这卿绯月的美，却是要经历这样的一个过程。
“而且那药效持续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往往在一个月之后就会失效，而那身体也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是怎样的结果，又是如何，都是不能欺骗的。”
这本是违背天理的事情，自然是要承受更多的苦难。
顾念听完这番话后，却是不再说话。
那卿绯月能拥有一张绝美的脸，所承受的痛苦自然也比常人多。
但她们这样做的结果，不就是为了入宫，因这张绝美的脸，便是能接近皇上，成为皇后，成为这一国之后，这便是卿绯月的目的。
可她这条路还没走多久，便死了，那所承受的痛苦也不被人知道，就连那些死去的许多女童，似乎也是十分不值得的。
但这能变美的毒药，又是谁研制出来的呢？
想来也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徐太医了。
说到底，也是他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推到了死亡的深渊。
“这世上的权贵当真有这般让人着迷吗？”顾念暗暗道。
等她们真正拿到自己想要的，那存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以虚假的东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最后得到的东西，也不会让自己满意，不过是一场虚无。
这后宫中的妃子也是如此，虽说卿绯月丢了自己的性命，但其他妃子何尝不是拿着自己虚假的感情去换取其他虚假的东西呢？
她们大多是奔着那皇后的位置去的，却是无果。
卿绯月若没有遇到顾承言，兴许是能登上这皇后的位置的，她是个聪明人，也拥有一张这世上最美的脸。这是极大的优势。
便是这般，顾念觉得卿绯月是个可怜之人。
她遇到了顾承言，便是一个悲惨的开始和结局。
卿绯月也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她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美貌，一步步登上后位，但她将这条路想得太天真了，才会有这样的结局。
“虎毒不食子，那徐太医也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也是十分悲哀的。”顾念暗暗道，却没将这番话说出来。
她深知，既然苏云知道这些事情，也早已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但卿绯月相比于韩芠，终究是韩芠幸运了一些，因为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何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