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唐芊语不自觉地停下步伐,愣愣地立住。
因为在她眼前,一个修长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一袭白衣,飘飘欲飞;祈长的身影配上那袭欺霜赛雪的白衣又似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那绝尘脱俗,不染半点俗气的遗世气质让唐芊语蓦然觉得即使是歌舒离也要欠上三分;
他嘴角浅笑,淡淡的弧度似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枝独秀,让人不敢褒渎。
再往上,一张黑色的乌鸦面具将那皎好的容颜自鼻翼处尽数遮盖。
这样的气质,与她脑海中那思及千百遍的身影,又似完全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你是谁?”
唐芊语缓步上前。
细缓的脚步似是怕惊醒睡梦中的精灵般,轻得连她自己都惊叹。
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怕惊醒面前这个尤如遗世独立谪仙般的陌生男子。
白衣男子没有开说话,只是直直的,深深的凝视着唐芊语那张绝色倾城的容颜,好似一辈子也看不够。
“我是谁重要么?”
白衣男了朱唇轻启,低低地吐出六个字。
优雅低淳的嗓间尤如拥有魔力般,让唐芊语这明明听不见的人却沉浸其中。
她如着了魔般伸出纤细水嫩的小手,轻轻地抚过面具男子那薄而分明的红唇,一遍又一遍,痴迷不舍。
是啦,这唇形跟她记忆中的某个人很像。
只是他那张薄唇里只会吐出暴戾的厉吼,或愤怒的怨责。
“不重要了……”
唐芊语几近痴迷地看着他,低低吐气。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认定:他是他派遣来救赎她的天使……
重庆的是:看见他,她只觉得熟悉,那种轻车熟路的熟悉!
面具男子伸手他骨节修长的手,轻柔地覆上唐芊语停留在他脸上的纤嫩小手,“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已然拉着她走出几步之遥。
唐芊语没有反抗,亦没有挣扎,她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
仅凭直觉!
唐芊语不知他带着自己走了多远,只见转弯无数,层层叠叠的叉路多得让她头昏。
她一向是分不清左右的人,此时如若他就这样丢下她,说不准她便只能站在这里等着青秋堂来解救。
只是,她却相信他,不为什么,仅因相信。
所以她不问,亦不出声,只静静地侧头看着他,任他拉着她上天涯海角。
“到了。”
在唐芊语还在胡思乱想之即,面具男子亦然停下了步伐。
唐芊语冷不设防,一头便撞进面具男子回过身来的怀抱里。
“呵呵……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面具男子轻笔出声,低浅的声音混合着他愉悦的笑声,使整个胸膛都为之震动。
他另一只手亦顺势地圈上唐芊语的纤腰,将她拥进怀里。
唐芊语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那低低震荡的胸膛,证明了他,似乎很愉悦。
男性特有的气息从他身上传开,萦绕在她四周。
饶是如此,她亦未觉得不妥。
反而让她感觉安心,这个略带凉意的陌生怀抱,让她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心。
还有,似曾相识的熟悉!
唐芊语静静地伏在他怀里,幽幽地有些怀念。
其实,小时候她呆在二师兄的怀里也是这种感觉。
面具男子似乎发现了唐芊语的异样,手自然而然地轻抚着唐芊语披散在身后的柔软发丝,声音亦变得更加低沉持稳“怎么,待在我怀里不想动了?”
他听似揶揄的话语,却有着说不出的宠溺。
这是一个梦,她只怕,她醒来,面对的又是无数次中的一次失落。
她怕寂寞,怕失去,她习惯了周围每一个人的存在,请不要离开她,也不要将她抛弃,更不要将她遗忘……
面具男子身子瞬间僵硬紧绷起来,唐芊语的每一个字,都似一根针,不轻不重地刺进他心里。
痛,却不见血。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将唐芊语推出怀里,像才找回声音似的,冷冷道。“我不是你二师兄。”
说完,他转身,不再看唐芊语,来到几步外他适先便让人准备好的火堆前。
唐芊语此时亦回过神来,是她糊涂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起死回生的人呢?
安凌是躺在她怀里慢慢停止呼吸的,那渐渐冷冰的身体,至今让她想起仍是一好一阵恶寒。
她回过头来看见在他们几步外,一堆火燃烧得正旺,面具男子随意地一掀袍摆,坐在了火堆旁边。
“喂!不是就不是嘛。”
唐芊语撇撇嘴,跟上前去,亦晃悠悠地在他旁边坐下,双手环抱着屈起的腿,下巴像搁在膝上。
她侧首,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旁边人那被面具盖掉大半的脸看,“你不说,我叫你什么呀,总不能老是喂喂喂地喊吧?”
怎么听怎么像在学狗叫,唐芊语撇着嘴想道。
面具男子似若未闻般,依旧进行着他手上的动作,将一只处理好的野兔在棒子上穿好,架在火上慢慢地烤着。
良久,久到唐芊语几乎趴在膝上睡着了他才轻吐出两个字让他沉默的字眼,“临风。”
唐芊语眼皮一跳,直觉地,将“临风”两字含在舌尖辗转默念了一遍才轻吟道“临风……”
她怎么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呢?
唐芊语再次抬眸,深深地探究着临风那黑色面具与白皙皮肤交错的脸。
幽幽的火光,折射出万般星点,从她的紫眸中倒影出点点跳跃的光点。
临风侧头一瞥,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那双紫眸,在火光下,如倒临秋水,盈盈而剔透,白紫相印,中间点点红艳似血的火光不停地跃动着,好不妖娆迷人。
唐芊语鼻子轻皱,深深地吸了口气,迅速地回过头,瞪着临风烤着的兔子,大叫一声:“呀,糊了……”
说着,她赶紧爬起来,一把将穿着兔子的棒子抓到面前,跷着不点而朱的樱桃儿小嘴。
她心痛地看着被烤糊的那团兔肉,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抓着的并非什么棒子,而是临风那纤白修长,漂亮得近乎完美的手。
临风被她那一吼,吓了一跳,还未做出反应,便见她抓住自己的手对着兔子好一阵惋惜。
微跷的朱唇,小巧的琼鼻,一眨一眨的杏水紫眸,细长弯弯的柳叶眉以及那微蹙失望的额角,像是精灵手中的魔法棒,只瞬间,便全都染上了鲜活的光彩,好不娇媚让他又一阵失神,想将目光移开都移不开。
娇嗔的声音从唐芊语嘴吐出,“看,都怪你,都烤糊了。”
说着,她毫不客气地从临风手中将棍子夺来,从腰间拔出把小匕首来,轻轻地将烤糊的地方削下,再重新架在火上慢慢烤起来。
临风回过神来,看她那熟稔的烧烤动作,脸上又幻化出无数柔情,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个好看的弧度。
只是此刻的唐芊语专注地看着兔子因而错过了。
“糊了就糊了吧。”临风漫不以心地轻声道,目光始终粘在唐芊语那精致的小脸上,顺手拿起旁边的木棍,随意地加入了火堆里。
唐芊语专注地烤着兔肉,没有注意到临风说的话,依旧不急不速地翻烤着兔子,时而从旁边一早准备好的调料罐子里倒出些调料不多不少慢慢地撒上,一遍又一遍。
“烤兔肉的话,不能用旺火烤,不然外面会糊掉,里面却没有熟。火也不能太小,不然一股子的全是柴烟味,不好吃。盐要慢慢地撒上去,一点一点,一次一次,重复撒上好几次,每次量都要小,次数要多。这样味道才能渗入里面的肉里,如果有酱的话,再刷上层酱,或面椒粉,味道会更美的……”
唐芊语一边翻着兔子,撒调料,一边目不斜视地说着。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临风说这些。
或许,她现在只是想找个能听她说这些的人吧。
以前的二师兄会听,但多半是不敢吃的;
安语亦会听,因为她与她之间的那默契,她将安语看不见的东西全都说与她听。
所以她会听,因为她听了就会懂。
梵愿辳思不行,她们跟在她身边,只是一种责任,或者,她应该说是任务。
受他之命,监视她或保护她吧。
青秋堂亦不行,他是那种,很冷很冰的人。
他有心机有谋略,不会有那个耐心和时间来听她说这些。
虽然他陪着她四处游玩了一年,或许只是因为还在断峰峡的时候他们曾达成过协议,仅此而已。
可是她却是全无保留地信任着一个仅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她不想知道为什么。
她只是很,想就这么放纵一次吧,把他当成二师兄……
晚风,一遍又一遍地拂过他们身边,带走了阵阵香气与沉默。
在这静静的夜里,唐芊语的声音像是突然打开了匣子的播放器。
柔柔地,软软地,带着回忆,带着哀伤及阵阵烤兔的肉香,浅浅在他们四周散开,亦落入了临风心底那最柔软的地方……
临风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那清灵的容颜上,有着说不出的柔情。
夜色很柔,晚风很轻,兔肉很香,篝火很美,美美的一切,都在唐芊语那印着妖娆篝火的容颜下渐渐淡去……
清晨,柔和的晨光带着青草的芳香从滚滚天边徐徐行来。
习习的晨风,伴着清秋的阳光,柔柔地刮过大地。
梵愿端着洗漱用具推开唐芊语的房门迈步进去,“公子,起床了!”
梵愿将手中的面盆及巾帕搁置在盆架上,取过放在搭在一旁屏风上换洗的浅紫衣裳走近床榻。
“公子,起……”
梵愿话未完,手中的衣裳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她愣了三秒,方才回过神来,慌张地朝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