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的一声,微胖而肥圆的身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几大步跨至唐芊语书案前,虎掌一拍:“四公子还真把这里当成安乐窝了?!”
唐芊语从书中抬起头来,半眨着紫眸,懵懂而迷茫地看看向王宰相,好半天才缓缓无波道:“哦,王宰相来了呀。”
王宰相皱眉,膘肥脂厚的眉头紧紧地缩在了一起,无视了他半天,就这么句?!
想想更是愤怒,刚下发火,唐芊语那清冷若秋莺忽鸣的声音似带着股凉凉的雪雨之势渗渗传来:“我耳朵不好使,听不见声音。宰相大人既然来了,便早该站在我面前通知一声的。哎,近来眼神也愈发地让人烦忧,看得很是不实在呀。”
唐芊语柔柔眉头,站起身来,浅笑吟吟地朝王宰相道:“还望宰相大人不要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王宰相生生压下怒气,心中暗道:我要跟你一般见识了起不显得自己连小女子也不如了?!
深吸了口气,语气十分不善且鄙视,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高高在上之感:“只是不知四公子如引想要让本官前来,所谓何事?”
唐芊语笑笑,纤纤柔胰软软地撑在桌面,兀自放松很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对于他那张扬跋扈的语句神态也不以为意:“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不知四公子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本国舅与你交易。”
王宰相心中暗惊,不自觉地抬出更高的国舅身份来做自己的硬台。心里却暗自惊怵:都道离谷四公子各有所长。
大公子如今金陵国的太子自是不必说,狠辣冷酷的作风他不是没见识过;二公子大沐国太子凤凌更不用说,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不值得一提。
三公子么,上官语确实亦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一瞎子居然也能与他们王氏家族在这瀚玥皇宫内外斗了一年半截也没分出胜负,个中利害他自是比别人更清楚几分。
至于眼前这四公子,王宰相再次疑惑地将唐芊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思量着转身在屋内走了几步,如此狼籍的秘室,如此自若益发的唐芊语以及睡在秘室外寝殿中的武王,显然他那无甚大才的外甥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唐芊语久久没有出声,在心里上给足了王宰相疑惑的时间,从心理学来说,越在这种时候,越发得要有自己胜券在握的自信。
好一会,王宰相久等不到唐芊语的回复,回得身来,便见唐芊语那妖异非常的紫眸在烛火下魅惑妖娆,好不诡异。
他心中大骇,这种眼神,在二十年前,一个足以颠覆天下的女子身上他曾见过。
唐芊语觉得差不多时,便收敛了紫眸中那波光潋滟的绚丽光芒,缓慢而异常清晰地吐几三个字:“番龙墨玉!”
王宰相更加惊骇,离谷印?!
“你是说……有着盘龙的那块墨玉?!”王实相不大确定。
“对,番龙墨玉!”唐芊语轻吐字眼,唇畔含笑,颊边梨窝若隐若现,妖娆娇艳的倾国容颜更凭添出几许倾世之姿。
“我甚至,可以为你们提供对付安语的最佳方案,你难道不想知道?”唐芊语踱步,绕出书案,拔下头上一支碎花银簪,拔了拔烛芯,接着道:“人们王氏一党与楚氏一族斗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你们将楚氏一族驱逐出朝堂。甚至你们还有受宠的皇后娘娘,而楚氏只有一个虚设的相位。如今安语,哦,应该是上官语从离谷回来,你们胜算更少。即便是皇上,也没法一朝一夕将嫡出皇太女的身份废掉。何况楚氏在在百姓中的威望也甚高呀……”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你只能选择相信,因为我是下任离谷谷主的继承人,相信你比谁都清楚。离谷印除非是离谷谷主,或下任谷主才能见到。公孙若都未曾见过的玉印我见过,还知道。”唐芊语说得漫不经主,似在谈论天气而不是一块能令江湖中人闻之色变,趋之若鹜的玉印。
“而且,一量你们失去离谷这棵平衡树,若三国继续鼎立下去也就算了,一旦金陵国加入进来,无论是对你们或大沐都没有好处的。你一定早就想到了,而此时的离谷却是棵上好的平衡线啊,却了这个村,你上哪去找个更好的店?!”
“你又凭什么要这么帮我们?据我所知,你与上官语以前可是形影不离的异生同心人呀……”好一会儿,王宰相才从唐芊语是离谷下任谷主的惊悚事实中清醒过来,又似发现了什么不妥,遂紧声道。
“因为……”唐芊语回过神来,面朝秘室出口的门缝处看去,一丝若明若暗,跳跳跃跃的光线从那未完全合紧的门缝里射进来。
“我爱公孙若!”唐芊语挑眉,轻轻吐出简短的五个字。
此话落入王宰相耳中,却似带着千斤重量般,郑地有声,氤氲来来回回回响荡在这小小的秘室之内。
门缝处跳跃的光线随之便不理动,似一道直身而进的阳光,直直地,僵僵地在地上拉出一道与室内烛光完全不一样的光线。
唐芊语与王宰相的基本协议达成,很快地,她被恭敬地请出了秘室,被安排往进了后宫中一座独立的院落“风霜阁”。
“姑娘,前面就到了”两名侍女尾随着唐芊语一路行来,王皇后身边伺候的大宫女金蓉在前面引路。
唐芊语随着金蓉的步伐停下,微微抬头,撇开晃眼的暮秋阳光,半眯着紫眸看向宫殿上那三个苍劲有力的“风霜阁”。
斑驳的颜色,不甚亮丽的朱漆都深深将它的年龄体现无颖,很有历史啊。
“替我谢过皇后娘娘。”唐芊语浅笑着,轻语。
风霜阁么?!
为什么不干脆叫风波阁呢?!
“姑娘客气了。”金蓉客套地回应着了两句,顿了顿又接着道:“您身后的两个宫婢是暂时留在风霜阁照顾姑娘起居的,其它人等都已在风霜阁内等候着姑娘了。皇后娘娘特地交待了句话让奴婢转告姑娘,这皇宫,不比其它地儿,姑娘最好还是安份地待在风霜阁。不然跑出去,一个不小心让禁卫军当刺客奸细抓了起来就不好办了。奴婢还有事儿,就不陪姑娘进去了。”金蓉说完,行了个礼,匆匆离去。
唐芊语嘴角冷笑吟吟,这也就是说把她变相地软禁在这风霜阁了吧?!
从武王殿下的秘室里搬至这风霜阁,地方换了,空间大了,又少了个恼人的武王,看似于她的利益是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但却是,换汤不换药!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好过待在武王的那间秘室里吧。
现在,她只需要想办法,在这宫中,必须得找个与皇后有得一拼的靠山即可……
王氏一族,欠她的,早晚是要还的!
唐芊语凝着风霜阁的宫匾久久不动,秋风微动,似有意,又似无意,将她一直放于腰间的一条同身上浅紫衣衫同色的巾帛轻轻吹起,无声无息地脱离了腰带的束缚。
阳光静好,详和而温馨,脱离了浓秋的燥热与喧嚣,在这刻,是如此轻柔温暖地撒在了她的身上。
衣衫飞扬,发丝乱舞,身姿纤细窈窕,让人远远看去,她似将要随风而去,身姿蹁跹,好不诱人遐想。
薄若轻纱的巾帛在空中翩翩起舞,随风翻转,轻飘飘地落入正在不远处看着这一暮惊艳的帝王手中。
帝王无意识地伸手,接往了那条带着淡邪馨香的丝巾,细细柔柔,甜甜净净,上好的娟面折射出细细碎碎带着浓情密意的光芒,直射这个中年帝王的心湖。
淡淡的馨香,似在着魔力,将他的整个心神都箍慑了去。
他抬头目光落在远处那浅紫身影上,时间仿若就此停止了般。天空高远,白云悠悠,世间除了那静立风霜阁门前的倩影,再也没有第二道风景……
脚步声响起,唐芊语身后的两个宫婢闻声回头,惊得立马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连呼皇上万岁。
唐芊语却未曾注意自己身后何时多出两人来,背对着帝王,她那不甚清晰的眸光掩在阳光下的,尽是那道不尽的恨意。
对王氏一族的恨,对这深宫的呢,还有对利益权势的恨,滔滔如怒江,奔腾呼啸着想要冲出岸堤。
一宫婢见她始终没有反应,大胆地伸手扯了扯她的裙摆,引起她的注意。
唐芊语低头,看见一只细小但尚且白嫩的小手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裙摆。
她柔柔地笑将开去,“你也觉得这三个字很大气么?”唐芊语问。
那宫女额角冷汗泠泠,努力地低着头抖着嗓子回答:“姑娘,皇上在您身后。”
唐芊语很是奇怪,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头低得更厉害了呢?!
若她没有看错,她,应该是在发抖吧?!
“你在害怕?!”
她怕什么呢?!
那宫女真想直接找根柱子撞死算了,也好过等会儿皇上发怒时一刀将她砍下死得凄凉。
“你怕什么呢?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在这深宫之中,你是宫婢,我是残废,我们需要相互扶持,这样才能活得更长久。”唐芊语弯腰,想要将她扶起,一只手却比她更快。
不过不是去扶那宫女,而是在半路中将她的柔胰握入了铁掌之中。
唐芊语一惊,咻地回头,一张小脸骇得惨白。
“你……你是谁?”唐芊语柔弱得近乎风中残柳的声音传出,听在来人耳里,只觉得心也柔了,人也软了。
小鹿般受惊的紫眸中,波光楚楚,明若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