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后巷,一个头发削薄的男子靠墙壁上,指间夹着烟,眉目有几分英俊,眼神却冷漠凉薄。
颜月拽着他的手,弱弱地求他:“季洋,别这样,我一定戒,我怀孕了。”
叫季洋的人笑弯了腰,怜悯地看着她,“颜月,你不明白吗?我对你就是玩玩,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人?别说你怀孕了,就算你生下来,我也会把他弄死!”
颜月松了松手,满脸都是绝望,然后又不甘心地紧紧抓住,悲凄的哭出声,“季洋,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季洋不耐烦地拽回袖子,他今天心情好,于是多说了几句话,“颜月,奉劝你一句,你这种脑子最后安生的呆在家里,做你的大小姐,智商这么低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交给你们了。”
季洋懒懒地说,退到暗处去,又抽了根烟点燃。
颜月被人按在身下,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开,她凄厉地叫着,绝望又悲痛,一双双手在她身上摸索着,那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就那样看着,眼神冷漠的让她生不如死。
“哥——”
颜月凄厉地叫喊出声。
“月月!”
不远处传来颜阳的声音,季洋扔了烟,用脚踩灭,颜阳飞快跑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眼睛快要溢出血来,愤怒地扑过去扭打。
那伙人都退开身来,他将颜月抱到怀中,呜咽一声哭出来,颜月声音虚弱,抬手抓着他的手臂。
“没事,月月,哥带你回家。”
颜阳抱起颜月,季洋对着那伙人微微颔首,那伙人立刻涌上去,颜月凄厉地叫着,颜阳死死抱着她,只顾往前冲,突然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快速的蔓延开来,有什么正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出。
他脚步慢慢沉重下来,踉跄一下,还是拼力往前跑,鲜血在他脚步凝成二行血路……
“月月,不怕,我们、我们回家去……”
颜阳有些看不清路了,他晃了晃头,紧了紧手,脚下一软,抱着颜月倒在地上。
“哥?”
颜月轻声叫他,颜阳抬手推她,轻声说:“跑,快跑……”
“哥……哥!”
她抬起手,昏黄的路灯映出她满手的血红,她从喉头溢出一声呜咽,慢慢抱住他,小声说:“没事的哥,我们去医院,没事的。”
她似乎没看到周围围堵的人,拼尽全力扶起颜阳,一步一步踉跄着往不过数百米,却遥不可及的公路走去。
“没事的哥,等到了医院就好了。”
颜阳只走了二步便软倒在地上,颜月爬到他身边,抱着他往外拖去,颜阳大口大口喘息着,“没用了,走,快跑月月,快跑……”
他的声音弱不可闻,他已经看不清她的模样。
颜月跪在他面前,紧紧抱住他,眼泪流在他脸上,她轻声说:“哥,我陪你,我们去找洁儿姐姐,你别怕。”
“跑……求你……跑……”
季洋看得不耐烦,手中的刀在路灯下泛着银白的光,他上前一步,突然面色一变,沉声喝道:“什么人!”
昏黄的路灯,照出一片迷离的光线,一个人自灯光下走过来,身形修长,穿着薄薄的风衣,微长的头发柔顺地伏在额际,即使是那样昏暗的灯光,也难以挡住惊人的美丽。
一个精致的,如同工笔描绘出来的男人,漂亮得不可思议!
季洋眯起眼睛,突然神色大变,这样出色的一张脸,这样淡然的表情,让他想起一个人来,一个他绝对得罪不起的人!
“闹事闹到皮夜巷来,郁家真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原来是您,季洋奉命行事,多有得罪!”
“还不滚?”
“你是哪里来的?敢这么和我们大哥说话!”
其中一个男子怒叫出声,抽着刀子便扑过来,男人没动,暗处却窜出一个人来,飞起一脚将男子踹倒在地,狠力一踩便将男子的腕骨踹碎。
“怎么还没好?”
又一道声音响起来,一个神态慵懒的男子走过来,看到季洋脸色沉了沉,“郁家好大的胆子,敢到我皮夜巷来撒野。”
季洋看了颜阳兄妹一眼,知道今天讨不得便宜,道了声得罪,带着人飞快辙离。
“死了吗?”师雅走上前,踢了一脚颜阳。
苏北上前,抬手按在颜阳颈间,手指如同人一样,常年冰凉,他收回手,冷冷地说:“活不成了。”
颜阳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抬手,死死抓住苏北的手,眼睛慢慢放大,用尽力气说:“救我妹妹!”
“兄妹?”苏北眼神中有一抹异样。
“哥,坏人跑了,我带你去医院!”
颜月拖着颜阳往前走,苏北站起身,淡淡地说:“找人送她们去医院吧,或许还有奇迹。”
奇迹没有出现。
车子开到半路,颜阳便合了眼。
颜月抱着他,疯了一样要去医院抢救,师雅派来的人只能送他们到医院,医院不会关心一个已经死的了人,她抱着颜阳坐在医院的大厅里,哭得撕心裂肺。
颜阳死了,颜清升被打击的一夜白头,人老了十岁不止,似乎连背都佝偻起来。
颜阳的葬礼很简单,他生前并没有什么真心朋友,颜月全程抱着他的骨灰盒,所有的眼泪都在葬礼上流干了。
葬礼后她到拘留所看了孟蕊,孟蕊也苍老的厉害,穿着蓝色的囚服,满脸的皱纹,再也不复当年的优雅模样,颜月看着她神情很平淡。
她说:“妈,哥死了。”
孟蕊愣了一下,淡漠地点了一下头,并没有什么表示,甚至没有问颜阳是怎么死的。
颜月已经习惯了,却还是忍不住寒心,她不知道是谁的错,好好的一个家弄成这个样子。
“妈,我吸毒了。”
孟蕊终于变了脸色,脸扭曲起来,愤怒地拍着厚重得的玻璃窗,尖声叫道:“你疯了吗?是不是颜阳引诱你的?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颜月看着她,静静地说:“不是哥,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到戒毒所去。”
孟蕊还在尖声叫着,模样绝望而凄厉,颜月走出拘留所,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天空一片暗沉,像是幽深的海底一样昏暗。
她在拘留所门口站着,看着苍茫的雨色,却没再悲伤落泪,她失去了所有,换来了坚强与成长。
回到家,颜清升正坐在客厅发呆,他的手在颤抖,自从颜阳死后,他就一直这样,无论是喝水还是吃饭,手总是止不住的颤抖。
颜月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叫了声爸,颜清升回过神来,笑得悲凉,柔声说:“月月你回来了。”
“爸,你最近太瘦了,明天我陪你到医院去看看吧。”
“没事,最近太累了,你吃饭了吗?我让阿姨做了你爱吃的饭菜,快去吃吧。”
“爸,妈想见你。”
颜清升左手握住右手,摇头说:“我不想见她。”
“爸。”
颜月小声恳求,“妈老了很多,您去见见她吧,她爱了你一辈子,可能她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了,您就当可怜可怜她,好吗?”
颜清升看着她瘦削的脸,心有不忍,轻轻点头。
颜清升托了关系,在审讯室见的孟蕊,孟蕊真的老得不成样子,脸上的皱纹像病菌一样漫延到整张脸,二人面对面坐着,看着彼此苍老的脸,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孟蕊搓了下手指,柔声问:“带烟了吗?”
颜清升抽了根烟递给她,帮她点了火,孟蕊吸了一口,然后拿到手中,定定地看着,有些恍惚地说:“记得我刚嫁给你时候,连酒都不会喝。”
他和她从相恋到结婚,人人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她的初恋初夜都给了这个男人,至此一生,挣脱不出。
她交付了自己的一切,换来的只是一年的美好,仅仅一年,男人一旦变心,所有的美好过往都可以弃之不顾。
那个女人贫贱卑微,他却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她哭过,求过,闹过,跪过,未换得半分怜悯,她失去了爱情,还有什么?可怜的自尊而已。
颜清升黯然,二人已经年过半白,她落的这个下场,他到现在才有些承认,确实是他造成的。
“清升,是你说爱我的,你给了我爱情,在我握住的时候又无情地拿走了。”
孟蕊狠狠吸了口烟,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是你对不起我,你毁了我一辈子。”
“当初要是你答应离婚,我们了不会走到这一步。”
“哈哈哈哈!”
孟蕊笑出声来,笑得伏倒在桌子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颜清升皱眉,孟蕊好半天才止住笑,盯着他摇头叹息,“清升,到现在你都不承认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卓清的死,颜阳的死,颜叙的悲哀,全都是你颜清升一手造成的!”
孟蕊说完又笑起来,带着几分神秘诡异,她微微倾身上前,小声说:“清升,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我可以对颜阳这么狠心。”
她的嘴唇一张一翕,一字一顿地说:“因为颜阳是你和卓清的孩子。”
她慢慢地坐下身,开心看到他震惊悲痛的表情,看着他全身颤抖不止,真好,她终于让他疼一回了,刻骨铭心的疼!
“你胡说!”
颜清升探出半边身子,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她,手掌撑在桌面上,不停地抖着。
“颜清升,当年我和卓清的预产期在一起,你忘记了吗?死的孩子不是卓清的,是我的。”
孟蕊眼泪落下来,她因为悲伤过度,胎位一直不正,生产时孩子已经窒息而亡,她生下了一个死胎,抱着血淋淋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那是个胖胖的男孩,我怎么能不恨?卓清生下的孩子开始也没有呼吸和哭声,那个医生太过害怕,就判定了孩子死亡,随手给了我,我抱着孩子走出不远,他却突然哭出声来,所以那个医生也以为他死了。”
颜清升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吓人,满脸的汗,眼睛瞪的滚圆,望着她,不知道是恨还是怒。
“所以我赢了,颜阳叫了我三十年的妈妈,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认了仇人做母亲,而你,以后只能一天一天悔恨,悔恨着自己曾经怎样无情地对待本该最疼爱的孩子,颜清升,这是我对你和卓清最大的报复,这是你欠我孟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