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记不得什么时候见到这个小女孩。我看见她站在山坡上,眺望远方,很神往的样子。
她一见我,就急匆匆地迎过来,脸红扑扑的,眼睛眨巴眨巴的。
小女孩气喘吁吁地问,大伯,有我的信吗?
我疑惑地打量着小女孩,问,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害羞地一笑,说,我叫山妞。我摇摇头说,没有你的信。
小女孩很失望地看了我一眼,回头遥望一会儿,垂头丧气地向村里走去。
我是邮递员,跋山涉水了十几年,穿梭在星罗棋布的村寨之间,乡亲们隔三差五前来询问邮件的也不少。坐落在大山里的小村庄,年轻力壮的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人和外界联系的主要方式就是信件。
几天后的一早,我又来到这个山村,见到山妞站在山坡上翘首仰望。太阳丈把高了,霞光万道,给山谷染上了金色,也给山妞染上了金色。
一见我来了,山妞跑到我面前,问我有无她的信。可是,这次还是没有。山妞的希望又落空了,眼圈红红的,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发呆。
以后的日子里,我每次来到这个小山村,总会见到山妞站在山坡上,像一棵小树一样,瘦弱的身子纹丝不动,伸长脖子眺望。
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好奇,摸着山妞的头问,山妞,你在等谁的信?
山妞说,我参加了一次夏令营,跟城里的一个大姐姐交上了朋友。分别的那个晚上,大姐姐说回家后就给我写信,还要送我一个漂亮的文具盒,我就把我的地址给她了。我也说要给大姐姐寄一包葵花籽,可我没有记下大姐姐的地址。一个月过去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
山妞说完,天真地问,大伯,那个大姐姐会给我写信吗?没有她的来信,我无法寄给她葵花籽啊!
为了安慰山妞,我说,会的,一定会的。
山妞听了我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使劲地点着头。
事与愿违,每次出门送邮件,我都没有看到山妞的信件。我想,这样下去,对山妞一定是个打击。
一天,天公不作美,雨哗哗地下,风呼呼地刮。我艰难地来到了那个小山村,看见山妞戴着笠帽,光着脚站在风雨中,一身衣服全湿透了。
我高声喊,山妞,你的信,还有文具盒。
山妞听见了,飞快地跑过来,跌倒了又爬起。
我把信和文具盒递给山妞,她快活得像一只小鹿,一连对我说了好几声谢谢。
山妞瞧了瞧书信,疑惑地问我,怎么没有大姐姐的地址?
我说,大概她忘记写了吧。
山妞信以为真,把书信和文具盒藏在湿漉漉的衣服里,如获至宝,欢天喜地地冲着我笑。
过了一个多星期,我在整理邮件的时候,突然看到了给山妞的信,还附有一张包裹单。从笔迹来看,是小孩子写的。我断定,这就是山妞说的那个大姐姐了。
我背着沉甸甸的邮包,愉快地向着那个小山村赶去。我通过一位老人找到了山妞的家。
山妞坐在门口,一心一意地忙活,并没有发觉我的到来。她把筛子里的葵花籽一粒一粒拣起来,放在一个盒子里,一颗颗匀称、饱满。
我叫了一声山妞。山妞抬头一看是我,高兴地站起来,拿过一条凳子让我坐下。
我说,山妞,干啥呢?
山妞脸儿一红,难为情地说,大伯,我要把最好的葵花籽寄给大姐姐。
大姐姐又给你来信了,还给你寄了包裹。我笑呵呵地说。
真的?山妞惊喜地说。
半晌,她疑惑地看着我,说,大伯,姐姐刚给我写了信,怎么又给我寄信?
我笑而不语,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走了。
后来的一天,我送邮件的时候,又看到了站在山坡上的山妞。
山妞向我跑过来,抱住我就哭。
我问,山妞,怎么了?
山妞抽噎道,大伯,您真好,谢谢您给我写信,还送我文具盒。您知道吗?大姐姐骨折了,住了几个月的医院,所以没有及时给我写信。但她一康复就给我写信了。她还向我道歉呢!
我抚摸着山妞的头,轻声地说,不哭,不哭。
山妞擦去泪水,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包葵花籽递给我,说,大伯,您收下吧,这是我的心意。
我高兴地接过葵花籽,把它放进邮包里,也藏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