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够了！”
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晓机看着周仵，猛然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他看着周仵，怒火中烧，那一杯杯惩罚，却将以前的种种全部唤醒，不断闪烁在晓机的眼前。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干脆直接了当一些，别跟我卖关子了！”狠狠捏着手中的杯子，晓机的指甲都有些发白。
看着晓机，周仵眉头紧皱，神色中带着几分痛苦与无奈，他就那么静静看着晓机，良久，良久……
“哈哈！”
足足过了一刻钟，周仵突然朗朗大笑，他的笑容有些癫狂，有些愤恨，而且，还带着一股浓重的杀意！
“我要杀！”
咬牙切齿，周仵看着晓机，身体不由向前倾了倾，狠狠道：“我要杀！我要杀了它！杀了这个让我痛苦一生的道！杀了这个毁了我一生，毁了我天机一脉的道！那个无法无天的道！”
语出惊人，周仵的话语使得晓机一愣，他的脑海中，天机大磨盘疯狂运转，不断推演，却发现，周仵的话，完完全全都是出自于内心，没有任何作假，没有任何的掩饰！
“那个道！那个畜生！那个毁了我们命运的畜生！”
周仵颤抖，仿佛要将浑身的力量都释放出来，对着那个道出手，将他斩灭！
“你在说什么？”双目微眯，晓机看着周仵，突然间，他觉得，此刻的周仵和以往大大不一样了，自己对他的那种憎恨，那种杀意，已经完全不在。
此刻的自己，对他居然有这一丝怀疑，一丝无比想要知道真相的怀疑，他不相信，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师弟，居然是这种人，居然是这种可以出卖良心，独善其身的人！
“我说……我要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天道！”
啪！
拍案而起，周仵的眼中喷薄出一团团火焰，那是愤怒的心火，那是一股憋闷了数万年，数十万年的怒火，那火焰，将他的情感，将他的内心，完完全全释放了出来，再也无法掩饰！
“师兄！师弟对不起你！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我们天机阁！对不起我们所有师兄弟！可是为了你！为了天机阁！为了师父！我不得不这么做！”
砰然跪倒，周仵仿佛一个千古罪人一般直接跪在晓机的身前，那石桌，石凳直接消失，独留下晓机一人坐在那里。
“我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我对不起我的身体，我的思想，我的身躯，我所接触的一切！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忍受了十数万年！你知不知道，我几乎隐忍到忘了自己是谁！”
“若不是我给自己上了枷锁，恐怕……我早就已经暴怒了，我早就已经疯狂了，管它什么道，管它什么未来，管它什么世界，管它什么劫数，全部给我毁灭！”
“太久了，太久太久了，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
两行老泪落下，周仵抬起头，看着晓机，居然……哭了……
“觉心……”
晓机的内心在颤抖，他明白，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终于要浮现在自己眼前了，其实，即便是周仵不再说下去，他也已经明白了，以往周仵所做的一切，都是谎言，都是被逼无奈，都是无可奈何！
“不要叫我觉心！我不配！我不配那个名字！师父啊！您老人家的遗愿，我终于帮您完成了，而我，也要赎罪了！”
周仵咆哮，眸子中是解脱的疯狂，仿佛是那回光返照的死人一般，正在发出自己最后的歇斯底里。
“师兄！师兄啊！！”
仰天长啸，眼泪一滴滴滑落，周仵的眸子中尽是悲愤，看的晓机一阵心疼，他还依稀记得，自己二人乃是师父最最喜欢的弟子，他还依稀记得，他二人练功时的情景，他还依稀记得，二人的比拼，二人的嫉妒，是那么的令人怀念，那么的美好。
“觉心！”
脚步前踏，晓机的身躯颤抖，伸出双手，他将觉心的身体搀扶起，看着那泪流满面，满是狼狈的脸颊，他的手指不住颤抖，轻轻为其擦去了那点点泪光。
“这些年……苦了你！”
晓机开口，眸子中的泪珠也忍不住滑落……
兄弟情！一生重！
“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晓机开口，却有些咆哮，他这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想要知道真相。
“好吧，也是时候告诉你一切了，真相，就在我脑海的最深处，道机牢狱里面！”周仵开口，却令晓机一震，道机牢狱，乃是天机一脉的禁法，所谓道机牢狱，乃是将自己最最重要，或者是最最想要记住，隐秘记忆所封禁的牢狱。
有了这尊牢狱，只要自己不愿意，任何人都看不到，即便是那天道，都看不到，也无法发觉，因为，这牢狱所要消耗的，乃是这个人的生命，生机，运气，道法，力量，等等等等！
要维持这尊牢狱，就要让它像蛀虫一样，每天都吞噬自己的身体，吞噬自己的一切，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可以说，没有特别特别重要的隐秘，没有人会创造这样一个牢狱，因为，如若不成仙，这尊牢狱，终会将自己吞噬掉！
“走吧，随我去见见师父。”周仵开口，使得晓机周身一颤，他双目迷离，意念离体，意识模糊，直接进入了周仵的脑海之中。
刚刚进入这片脑海，晓机就感觉到了两个字，浩瀚！
浩瀚如寰宇，黑暗中无数的星辰密布，排列，却竟然是一尊尊大阵，周仵的元神正在远处看着自己，他双手背负，身上的力量不加掩饰，竟然超过了二十个纪元！
“不必惊讶，天道，比我还要强大，而白虹，也已经超越了二十个纪元，我们走吧。”周仵开口，拉过晓机的意识，带着他在自己脑海中飞行，那速度，已经超过了光！
嗡！
只是片刻，二人就来到了一尊星辰上空，这尊星辰，数百里方圆，却是由一座牢狱化成，这座牢狱，铜墙铁壁，仙芒缭绕，若是仔细感受，根本看不出一丝异常，仿佛它就是一颗长得像牢狱的星辰。
“开！”
咯吱吱……咔嚓……
一声声机关的响动，这尊星辰上的枷锁不断被开启，其内，光芒万丈，透露而出，将四周都照亮！
牢狱一般的星辰被开启，其内照射出道道光芒，将四周的星空都照亮，而后，两道光芒突然洞穿晓机与周仵的身躯，二人身形一闪，直接被拉扯进入其中。
咔嚓咔嚓……
机关闭合，这颗星辰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仿佛从来没有开启过。
唰！
光芒闪烁，晓机感觉自己仿佛在穿梭时空一般，那缕光芒带着他穿梭了无尽的岁月，突然眼前一花，二人出现在一尊大殿之内。
古老的石雕，青色的石板，高大的殿堂，却十分的冷清，只有两个人影，一个高坐在大殿正中的仙台上，一个，正伏跪在地上，那坐在仙台上的，乃是一名老者。
“师父！”
晓机惊呼，看着这尊老者，眼中多了几分怀念与痛苦，眼泪在眼眶打转，他却变得有些坚强。
“走吧，近前去吧，我也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师父了。”周仵开口，引领着晓机向前走去，他看着那尊老者，眸子中也是光华闪烁，身躯微微颤抖。
“觉心，你和晓机都是我最疼爱的弟子，也是我天机门最有能力成为开元强者的人。”老者开口，看着那幼小的身影，眸子中多了几分郑重与疼惜。
“师父，什么是开元？”觉心抬头，看着天机老人，露出一副不解的神色。
“后天，先天，精神，天元，开元，成仙！”
“开元，便是成仙前的最后一步，仙人！是我们修道者最最向往的存在。”天机老人抬头，眸子中多了几分迷离，却摇了摇头，继续道：“可我，已经无望了！”
“这次的劫难，我已经预料，虽然不能完全改变，彻底拯救，但是我却有了一个细密的计划，觉心，你可能够担当此重任？”天机老人低头，看着觉心，却缓缓站起身，躬下身，将觉心从地上搀扶起，看着觉心，他的眸子中多了几分不忍。
“师父，徒儿愿意承担一切，只要能够拯救师门，只要能够让我们躲过这次的劫难，徒儿万死不辞！”稚嫩的声音却说出成熟的话语，使得晓机微微震颤，这，就是觉心吗？
“哎！若是万死，却也简单，但是，我要你去做的，却比万死还要痛苦！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而且，需要十万年，数十万年！乃至这个纪元结束，你才能解脱，你……真的愿意？真的可以承受吗？”天机老人看着觉心，那眼神之中的郑重让这个幼小的身影愣了，他不傻，只不过还是个孩子，面对危险，面对困苦，也会有惧怕，也会有犹豫。
“徒儿……徒儿……应该能够承担！”
觉心开口，却咬了一下牙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低着头，眸子抖动，内心不断颤抖，他明白，从这一刻起，自己将承受那无尽的痛苦折磨，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抉择！
“好！好！好！”
出奇的，面对觉心的犹豫，天机老人却说出了三个“好”字，他看着觉心，淡淡一笑，道：“有犹豫，才会有坚决，为师相信你能担此重任！你和晓机不同，晓机性格比较活泼，而你，却是内向的冷漠，而这件事，晓机绝对办不成，只有你才能担当，所以为师也只能选择你！”
“只不过，为师不想勉强你，为师在观察你的每一个动作，你果然没有让为师失望！”
听着天机老人的话，觉心不由一愣，惊愕道：“师父您一直在观察我？”
“嗯……”
轻轻点头，天机老人双手背负，喝道：“觉心听令！”
“弟子在！”
“我要你继承我天机一脉的所有衣钵，然后……去投靠天道！”
“投靠天道……”
“投靠天道……”
“投靠天道……”
四个字，却使得晓机的脑袋一阵嗡鸣！
真相大白！
一切，都有了解释！
一切，都有了原因！
一切，都不是本心！
“投靠天道？师父……”觉心一愣，却有些不明，他只是一个孩童，什么都不懂，一些隐秘，根本不知晓。
“天道，不是道，而是灵，也是有灵智的，也是有思想的，我们所信奉的天道，或者说是仙灵，觉心，我要你做的，就是他投靠天道，做天道最最信任的人，然后，向天道揭发我天机阁的一切，将一个最最重要的消息透露出去，我这里，有这个纪元的终结和下个纪元的开端！”
“到时，天道就会派无数的法则化身降临，我天机阁，就会覆灭，而我，不允许你报仇，不允许你有杂念，不允许你脱离天道，我要你跟随天道，成为天道最最亲密的人，天道之下第一人！”
天机老人开口，使得觉心一阵发蒙。
“自己，投靠天道？然后，泄露机密，然后，天机阁覆灭？！”
猛然醒悟，觉心看着天机老人，一阵惊愕，他不敢相信，自己要做的，居然是将天机阁覆灭！而且，还不允许报仇，不允许有杂念，要认贼作父！
“为什么？师父！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明白！天机阁，为什么要覆灭，我为什么要投靠天道？为什么！天机阁要毁灭在我的手中？”觉心有些激动，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恨与不甘！
“你说过，你能承受，我才将这一切都告诉你，所以，现在你不能反悔，至于为什么，我会一一告诉你，你且听好了，我也只会说一遍。”天机老人转身，回到仙台，盘膝而坐，看着觉心，眸子中却多了几分无情。
“天道无道，这个纪元终结，便是他血祭此界，化形成仙之时，他要做的，是毁灭整个世界，而这方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够阻止他！只有一个人能够完结他！而这个人，还没出现，所以，我们要引导他出来！天机阁的覆灭是必然，天道早就盯上了我们，与其让他出手，还不如我们自投罗网，将计就计！”
“你所要做的，和晓机要做的，目的都是一样，只不过，你二人将走的道路不一样，他会成为万众的拥护者，而你，将会走上与他敌对的道路，并且……你会被万人所唾弃！被天下人所辱骂！被晓机憎恨一生！你……必须承受！”
“觉心啊！你可知道为师为什么将你取名为觉心吗？觉心觉心，你……要明觉自心啊！！！”
看着觉心，天机老人的心在颤抖，身体在颤抖，他的眸子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晶莹！
他……不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