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偏远星球的一处森林边缘,隆隆的蒸汽机车逐渐远处。一个褐色头发的半大男孩在铁轨旁边醒来。这时,一群孩子从远处跑来,他们气喘吁吁的说道。
“你怎么跑这么快啊?”
“哎呀,你又不能爬上去。谁都不能去,谁去都会被抓回来的。”其中一个胖胖的男生说着。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成天生活在林子里,我都觉得自己快成野人了。”褐发男孩脱口而出,但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躺在铁轨旁的男孩早已死去,而这个大脑却被另一个灵魂占据。这个灵魂在迷茫中下意识的应付着周围的人群。
“我们本来就是乌鲁克,我们不需要那吵死人的铁疙瘩,而且还脏兮兮的”一个小姑娘说道。
“那你们下次别来了。”褐发男孩立马赶他们走。
“别啊,隆哥,咱还想去大城市看看呢,是吧,兄弟们”一个精瘦的男生对一群男生说。
就见男孩子们纷纷点头,而大多数女孩子和那个胖男孩回头向林子深处走去。
哎,这帮家伙就没一点上进心么,难道成天过着田园渔猎的生活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了。男孩子们的心中集体发问!
孩子们所在的林子处于一片丘陵地带,这里树木茂盛,物产丰富。他们从小觉得山野林地间总有挖不尽的宝藏,打不尽的野兽。
直到一声汽笛打破了这里多年的安静,这里的成年人大多对外面的蒸汽工业世界没有感觉,但这阻挡不住孩子们的热情。
伴随着落日的余晖,玩了一天的男生们都回到了村里。这是一个很大的村子,树林中部往后一直到远处丘陵的山脚处布满了一间一间的雅致小楼。
村里的人一般不愿意和外人接触,也不怎么理会远处时不时的汽笛声。仿佛完全沉浸在这怡然自得的田园生活,不问人间是何年。
趁着和人群散开,褐发男孩独自走向一处空地。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从这个方向能看到天空中无尽的星辰。
这到底是哪里,怎么是蒸汽时代。自己难道穿越了时空,男孩怎么也想不起来。星空的背景完全不是他所熟知的,这里的夜空亮极了,恒星的密集程度很高。
脑中记忆告诉他,是时候回家了。他不再多想,还是先适应起眼前的生活。
“你看看你,一身脏,自己洗啊!我可没空。”一位健壮的中年男子对偷偷进门的男孩朗声说,显得中气十足,一看就是那种常年做力气活的工匠。
“好的,老爹!嘿嘿嘿。”小男生看父亲不生气,就嬉皮笑脸起来。
“成天出去瞎玩什么啊!不如在家跟我一起学学怎么修水渠,盖房子什么的。”男子完全没有平时的火气,今天的谈话显得特别平静。
“老爹,你今天不骂我啦!”褐发男生有些惊奇,傻傻的问道。
“傻小子,成天说你有用么。为父教育也得换换思路不是。。。”男人边修葺着手中的木工活,边说着。
“老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天天做木工和石匠的工作啊。我看村子里好多人家都用蒸汽磨坊和蒸汽机车了,还有林子外面天天跑来跑去的蒸汽长龙,那多方便啊!你怎么不做机器啊?”孩子问了一堆。
“呵呵,机器有什么好啊!人正是有了机器才会变懒,什么都不愿意干,迟早会废掉的。”男子不愿意多解释,只是说着孩子听不懂的生硬道理。
“胡说,我就想学做机器,我要做出会自己跑的机器长龙。”孩子想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对,纠正道。“不行,我要做会飞的机器,真想去天空看看,那里都有什么。”
“阿贝尔,就不别跟着胡思乱想了哈。还是跟老爹学学做木工活吧怎么样?”男子假装啥都没听到,又开始重复的劝孩子。虽然他心里明白,劝可能是劝不住的,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你啥都不懂,就知道做木工,做石匠。我就不要做石匠的儿子,我要学机器。”说完孩子跑了出去。
“你干啥去,饭还没吃呢?”男人隔着老远大声喊着,声音响的把窗户上的玻璃都震动了。
“我去洗衣服,你别管我了,你自己吃饭吧!”男孩跑出家门一路向树林东面跑去,那里是村子的手工作坊和仓库区域。除了手工业厂房之外,那里还修筑了一条水渠和水坝。
一方面将河水引流灌溉村子的农田果树,一方面借河水流动之力辅之水车加工各种生活用品。
水坝一直修到大河中央的滩涂矶石处,仅仅占有河流的一半多点的宽度,另外一半的河床用于洪峰来时引流泄洪。
而河中央的巨型矶石成为褐发男孩阿贝尔难过和开心的时候都喜欢去的地方,来到这里就感觉自己头顶星空脚踏河水。在水流缓和季节的夜深,阿贝尔总想象着自己畅游宇宙。
今天他再次来到这里,一方面这里没人打扰自己洗衣服,另一方面就是琢磨脑中的感觉。所谓的父亲绝不是他所熟知的男人,而河水里倒影的自己更是无比的陌生。
忽然一阵痛楚涌上心头,父母和姐姐的身影被火焰吞噬,是师傅拯救了他。他教会自己忍耐,可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师傅不在了,自己也进入了别人的身体。这些记忆对于男孩没有任何帮助,他得和过去说再见了。
忽然间,“影客”两个字浮上心头。这都是什么意思,他无从知晓。
甩开脑中的胡思乱想,他开始学会做一个普通孩子。
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总是反对自己学习机器,说什么那是人性堕落的源头。只有用心自己去生活,方能得到内心的平静。
他拒绝这种僵化的思维,他讨厌父亲逆潮流的做法。夜晚平滑如镜的河面倒影着漫天的星斗和五轮硕大的月亮,倔强的男孩怀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叛逆用力的拍打着水里的衣服。
阿贝尔在抱怨不已时,家里迎来了客人。是村长索菱,他是村里唯一和林子外面的世界有复杂联系的人。
“戴米安,是时候让孩子知道真相了吧!不然等孩子们再大点被送去城里的学校他会恨你的,你就不怕孩子抱怨你一辈子。”索菱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劝慰中年男子了。
“没事,我希望他永远不要记住我,他长大了自然有他的路要走,这从他出生一刻起就是注定好的。做人嘛,谁也不能替代你去走那永远不知道尽头的人生路是吧!”戴米安不愿意多说什么。
“你这是不负责任,他会很不适应的。要知道他可是男孩子,女孩子不用去受那些个苦,可这里的男人长大就是为了被挑选和为他们服务的。”显然索菱的说法附带了某种更高阶层的强制思想。
“呵呵,我知道!我的孩子没人比我更清楚了,他不需要额外的引导。去了学校之后,他知道应该怎么做。而且磨砺是人生道路上的财富,荆棘越多人生才走的越远。就怕活得太安逸,到最后却不知为谁做了嫁衣。”戴米安隐晦的给索菱下了逐客令。
索菱没再多说什么,悻悻的走了。没过多久,阿贝尔回来了,他没有和父亲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奔房间去休息了。等阿贝尔休息了之后,戴米安继续修葺着手中的木工活,那赫然是多年前绿珠号特勤舰的样子。
戴米安来到这里已经有十多年了,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他知道合众国对他所隐藏的秘密永远也不会死心。他们父子能在这里生活,完全是出于最高议会软禁的态度。
合众国的高层和议会早在很多年以前就放弃了监狱的概念,他们将凡是犯罪的人一概送往偏远的星区。这种地方在合众国有很多,这些一片片散落在国家各处的犄角旮旯共同组成了合众国的流放之地。
根据罪犯的等级不同他们被送往文明技术等级不同的流放地。最好的流放地几乎拥有内河系普通国家的生活水平,只是一切都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有任何来自合众国高端科技的助力。
而罪大恶极之人,一般会被安排在旧石器文明时代的星球之上。对于呆惯了高技术文明社会的普通人而言,这是地狱般的折磨。
早在电子信息时代之初,就曾有过社会自然人脱离信息轰炸而忧郁自杀的人。今天这个发展了数十万年之久的星际通讯时代,普通人对于超脑和星联网络的依赖早已刻入骨髓、嵌进基因。
更为奇怪的是,合众国最高议院还实行了一种特殊的晋升机制。对于所有脱离传统星际文明世界的合众国公民、居民都可以通过在低技术文明世界的努力换取升入高一级文明世界的可能,甚至回到合众国传统社会。据说,有特殊贡献者最终可以获得合众国议会的授勋,成为名符其实的社会上层精英。
而戴米安来到的这个世界被称为蒸汽时代,属于工业社会最初的一个阶段。当然任何人在这里都不是真正放任自由的。每一颗星球上只可能有一种技术时代特征的文明,任何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都会被禁止,以保证到达这里的每一个罪犯得到的都是公正的惩罚。
说到惩罚,合众国的社会学家们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由于国家人才制度上的特殊性,优胜劣汰的竞争机制,具体指女奴制度和长达五十年的幼儿选拔制度。
这种毫无人性的严酷制度下,总有很多一开始就不符合传统文明社会要求的孩子在胚胎和幼儿阶段就被人道毁灭。
但随着合众国社会技术水平的一马当先,先前的星际争霸模式也趋于缓和。严酷的人才选拔受到了中下层人民的极力抵抗,到后来甚至部分拥有不合格后代的高层精英也动了恻隐之心。
最终于七千年前开始,每一个不合格的孩子都会被送往这些流放之地。而每一个罪犯都会得到一个孩子,在低技术文明社会这些罪犯不仅要学会自己讨生活,还得照顾配给的孩子。
最终这些流放之地在经过了将近七千个标准星际年的不断发展之后,每一个星球都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明模式。戴米安所在的蒸汽时代十一号世界就是一个典型的铁血****社会。
这里的主宰就是合众国官方委派的典狱长,典狱长终身制。由于合众国严苛的人才选拔制度和废除了死刑,所以典狱长不能在当地留有子嗣和杀死罪犯。除此之外,他几乎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用当地人的话说,他就是上帝。
说真的,戴米安是受到高层特别照顾的,他们不想他死,甚至希望他好好地活着。这一点戴米安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而唯一让他揪心的就是阿贝尔了。因为那些绝顶聪明的社会学家们不仅仅是给每一个罪犯分配一个育儿师的工作,更为关键的是,每一个罪犯必须好好抚养孩子长大,并且承认法律上的亲子关系。
当孩子年满十四周岁之时,会统一接受国家的综合测试和教育。但凡接受教育的孩子都必须负担一份责任,那就是拯救他们的父辈。这些父辈虽为罪犯,但毕竟有养育之恩,所以孩子在社会中做出的贡献将直接决定罪犯可以赦免的刑罚。
合众国的技术部门专门挑选符合各个不同技术层级的孩子,让他们去往和自身智力综合水平相当的社会。毕竟太高的社会层级会让这些孩子缺乏健康成长的环境。
而当一个低技术社会,比如蒸汽时代教育水平下一个普通智力水平的孩子因为不知名的各种原因,突然表现出超凡脱俗的学习能力和创造能力时,其罪犯父母就会得到流放星球政府的优待。
如果这个孩子的创造力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和理论的话,其父母将跟随孩子一同前往高一级文明世界。在蒸汽时代十一号世界就曾经出现过一位独特的生物学家,他的研究直接解决了合众国医学部门一项长期无解的技术难题,甚至直接作用于一种疑难杂症。
这种百年难遇的奇才最终获得了合众国居民的身份,并且移居传统文明世界。而他的罪犯父亲则直接被免除了所有罪行,被国家送回自己曾经的故乡。
在这种社会氛围之下,大多数的罪犯都团结在一起细心的培养孩子,希望通过孩子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当然,总有一些自以为是的罪犯决心从小独自灌输知识给孩子,可这都遭到了狱卒的惩罚。
合众国倡导儿童拥有天真的童年,反对并且立法禁止家长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先入为主的给孩子灌输具体的技术知识,这种极端的思维克隆扼杀了每一个灵魂非凡的创造力。
但是,每一个罪犯内心都是急切的想要回到传统文明社会,在酷刑之下他们只能传授一些基本的思想和父慈子孝这样的道德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