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李泰一个侍卫急急忙忙的跑来,在李泰耳边说了些什么,李泰哈哈大笑起来:“父皇让三哥去了右骁卫?哈哈,这下可有热闹看了。走,我们看看去。”又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对我说:“谢谢你的红叶,不妨跟我们一块去。”他不屑的看我一眼,一瞬间,他语气的轻蔑竟让我有些厌恶。
左右骁卫,军号“豹骑”,唐初属于中央卫府统帅十六卫,是皇帝的禁军,又是对外征战的主力作战部队由皇帝直接掌握,地位相当高,职责是“皇城四面、宫城内外诸门置兵,分助其役者”。 可是里面有一些是世家功臣子弟,平时不务正业,专喜欢喝酒闹事,这一部分人让皇帝都十分头疼,不知道这次为何派李恪去。
右骁卫的校场在皇城的北面,我们几个到那里时,很多宫女和一些进宫来的人甚至有的刚下了早朝的官员们都驻足观看,将偌大的校场围了一个圈。远方点兵的高台上,李恪正身着黑色铠甲巍巍而立,傲视着众人,神色凛然,英姿飒爽。
“这是怎么回事?”只见两个军士拉着一个满脸酒气的军官上来,那个军官还边走边骂,好像意犹未尽,只是在李恪凌厉的注视下,立刻停住不言了。
“殿下,裴将军他,他…。”其中一个士兵刚开口,被刚才的那个军官拿眼一瞪,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
“裴将军好兴致啊!既然如此,就请裴将军回府先尽了兴。来人,夺裴严左郎将印,由我暂为保管,等裴将军什么时候尽完了好兴致,再来找我。裴严的左郎将之责,由右郎将暂代。”李恪面无表情的说道,口气不容置疑。
“我看谁敢抢老子的印!皇上都没说话,殿下凭什么!”那个军官挣脱了来拉他的士兵,脸涨的通红,不服气的说道。
“凭什么!好,口气不小嘛!十箭之内你若赢得了我,我马上把印还给你,还奏请父皇升你做右骁卫大将军!”
“好,殿下不要反悔。”
“你先赢了本王再说。”李恪冷冷一笑。
不一会,校场上便摆上了十个红心箭靶,我凝神看去,裴严手挽劲弓,凝神静气,奋力朝一个箭靶射去,嗖的一声命中了一个靶心,众人一片惊哗。
接着,第二箭,第三箭…一直到第十箭,全都箭无虚发,尤其是最后一箭横空出世,直逼箭靶,我想就算是当年的李广的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他十箭射完后,得意的看向李恪,我身旁的李泰也轻笑一声,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裴寂的孙子果然厉害,三哥这次未必能赢得了他。”原来是将门虎子,果然不是盖得。
“你的意思是吴王会输?”我不禁有些气恼李泰的态度,也许是校场紧张的气氛,竟然我的心被震的怦怦乱跳,伸手一看,手心里全是汗。
只见李恪将三支长箭搭于弓上扇形排开,对准靶心,缓缓撤臂拉弓,三箭合壁朝靶心射去,电光火石间,三支箭迸出三道白光,风驰电掣般飞向红靶,足逸惊飙,镞析毫芒,还没待众人反应过来,三支箭已经稳稳落在了三个靶心上。
接着他又射了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都引来周围女宫人的娇声喝彩,莺歌燕语间充满了崇拜倾慕,当他拿起最后一支箭时,周围的气氛已达到高潮,但他全不在意,嘴角微微一凌,手中的箭以雷霆之势脱手而出,呼啸而过,却只听见啪的一声,原本激动地场上忽然燕雀无声,气氛浓重的让人窒息,我的呼吸似乎也停止了,直到有人大喊一声吴王射穿了靶心!顿时一片欢声雷动,掌声,叫好声,赞叹声不绝于耳,而裴严当场目瞪口呆。
剑花寒不落,弓晓月逾明,所有人都远远看着李恪,如此的肃杀之气竟丝毫没令他动容,依旧是那么坚毅挺拔,裴严仰望着这个清冷决然的王爷,脸色都变了,忽的弃械跪倒:
“属下没有佩服过什么人,吴王殿下你是第一个!殿下以后若有何吩咐,属下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下臣心服口服,甘愿领罚!”说完把身上的佩剑解下,快步离去了。
“还有谁不服?”李恪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就在这时,几个人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士兵上来。
“启禀殿下,这个孟平想要逃跑。”其中一个士兵道。
“来人,先打五十军棍!”
“殿下,殿下,饶了我吧,我没逃跑,我只是回去…,我有内情呀,殿下!”说话的正是那个孟平,他身材瘦小,年纪也不大,可是脸上却有些沧桑,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凄楚,正哀求的看着李恪。
“六十!”众人惊呼,李恪充耳不闻,冷冷的说道。
“殿下,我…”孟平噗的一声跪下了,满脸泪痕,让人看了有些不忍。
“一百!”李恪眼中一冷,面不改色。
“等一下!”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有点气愤李恪的无情,便什么也顾不得了,飞一般登上高台,李泰想要拉住我,可是已经太晚了。
“你干什么!”
“殿下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一百军棍会要人命的!”我忍不住全说了出来。
“按军规论处,谁都不例外!”
“军法之外还有人情吧,就算要人死也要人死的明白吧。”我不甘示弱。
“怎么还不打?来人!把她拉下去!谁再求情,以扰乱军心论处!”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出声,而我的肺也快要气炸了。
“李恪!你真是个冷血动物,一点也不亚于你的外公炀帝那个暴君!”不知为什么,我竟有些口不择言,话一出口,满座皆惊。
“拉下去!还有,以后不要对我求情!”他紧抿着嘴唇,拳头狠狠的握着,这时李泰也上来强行把我拉了下去,当我看向他时,他的眼睛里竟有一丝怅然,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令我的心漏跳了半拍。
也许在他心里,隋炀帝三个字就是个禁区吧,而我在众目睽睽下说那番话的时候,真的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那么隐忍的,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无状,正欲悄悄地离去,却在高台下面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我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晋王李治,而他身边的那个胖男人我却没有见过,从我这儿看,正好可以看见他那张又大又圆又黑的脸,可是与这张胖脸极为不相称的是那双满眼泛着精光的小眼睛,如同一个烧饼上的两粒芝麻,十分的滑稽,让我一下子想起那传统的奸臣形象,现在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眼珠不停地乱转,还时不时和晋王耳语着。
我正在猜想他会是谁,忽然听到一阵地动山摇的呐喊声,我举目远望,校场上原本一盘散沙的禁卫军现在个个精神抖擞,军容严整,只见李恪拿手一挥,声音又嘎然而止,整齐化一,就连嘈杂的人群也受到了感染静了下来,令我不得不佩服他治军的胆识和魄力,我慢慢收回了目光,忽然看到了刚才的那双小眼睛,可它里面分明是一股杀气!我一下子明白了李治身边的那个人是谁,他发现了我看他,也微微一笑,可是我的心却止不住的狂跳起来,总感觉他笑里藏刀,隐隐觉得他和我之间会发生什么事,不知道我的生活轨迹会不会因此而改变。我不禁有些疑惑:为什么见到长孙无忌令我竟如此不安?为何刚才在校场里我的心跳的那么厉害?难道是我真的在担心什么?
为我自己,还是为他?我只能克制自己不再去想,因为我现在还不想和李恪有任何交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冬日阳光总让人昏昏欲睡。
“谁呀,快还我的书!”忽然手上的书被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我回过头去正好看见李贞那张久违的笑脸。
“这是母妃的寝宫,我如何来不得?” 他噗哧一笑,歪着头看着我。
“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书都拿倒了。”见我不可置否,他接着又问。
“我不喜欢读书。”这是真话,对于这些竖版繁体字,我确实有些招架不住,以至于看一会就想睡觉。
“嗬,你这还没怎么读书呢,要是我带你去看那些十年寒窗的举子,你就知道了。”他煞有介事地说着把书塞到我的手里。
“我又不需要齐家治国也不需要平天下,读那么多书作甚?”我说完还故意斜睨了他一眼。
“圣可积而致,途之人可以为禹,现在长安城里满是来应试的秀才,明经们,读书怎会无用?”
“真的?那一定很热闹。”我心想大唐的科举一定很好看,虽然我读书不多,不过对士人还是很崇拜的,还真想去看看。
“你带我去看看吧,越王殿下?”我实在很好奇就忍不住央求着李贞,正好我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也好借此回去探望一下父亲。
“什么?带你去?不行。科举乃国之大事,女子怎么能参与。”李贞一脸严肃状。
“女子怎么啦,再说我扮成男子不就行了吗?听说燕妃娘娘的堂兄就是吏部考功员外郎,这点小事能难倒你越王?”我拿出那套能粘死人的本事继续对他进行甜蜜的“狂轰滥炸”。
“我说不行就不行。”
“原来殿下就这点胆子呀。”我开始使用激将法。
“好了,真拿你没办法。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他狡黠得一笑。
“好,只要越王殿下说话,我一准答应。”我连忙拍胸脯保证,腻歪的声音自己觉得都有些发麻。
“你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父皇和母妃,而且,而且~你以后不要叫我越王!”
“啊?那叫你什么?我可不敢叫你名字。”我有点意外,没想到他是这个要求。
“叫我李贞那,怎么,你不答应?那我就不带你去了。”他假装生气,索性坐了下来。
“好,我答应还不行。”我耸耸肩,反正又不少块肉,看见我狼狈的样子,他一脸坏笑。
“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越王?"走在去贡院的路上,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因为,我不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王爷。"他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望着我,没有了平时的轻松和不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郑重,我不禁愣住了。
“怎么?还不走?”过了一会,他恢复了常态,见我还在原地,又故作轻松的笑了起来。
“听说你前几天大闹了校场?”我们就这样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大概是他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就先开口道。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撇撇嘴,小声的嘟囔。
“哈哈,谁让你惹得是三哥呢?从我记事起就很少见他笑过,怎么样,这下见识到了吧,没想到连父皇都不怕的人会栽在三哥手上,看来这世上还有能治住你的人呀!”边说边瞟了我一眼,语气里充满了调侃。
“哼~”我不服气的一跺脚,飞一般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