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很快就是上元佳节了,这可是个大日子,也是我来大唐过的第一个元宵节,而元宵节的热闹莫过于闹花灯了,就连平时严格的“宵禁”在元宵节前后三天也取消了,人们可以尽情的狂欢,只有在这时所有的隔阂,身份,地位都被打破,只剩下人们的欢歌笑语,这么好的机会我岂会放过?所以,刚吃完晚饭就拉着三哥陪我上街看花灯去了。
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走在长安的大街上,一盏盏精美的花灯如一个个明亮的星辰让人目不暇接,贞观年间歌舞升平,一片治世景象,观灯人潮万头攒动,好不热闹。我们边走边看,看的是眼花缭乱。
“三哥,你看,你看,那盏花灯好漂亮。”
走着走着,我突然看见一个用绫绢做成的小兔子造型的花灯,不禁童心大起。
“三哥,这个小兔子好可爱,我们带回家去好不好。”
“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个?”三哥拿起这个花灯看了看,一幅哭笑不得的样子。
“我喜欢,你就给我买嘛,我知道你最好了。”我冲三哥撒娇道,卖花灯的小贩也在旁边帮腔说:“是呀,公子,难得这位小姐喜欢,你就买一个吧。”
“你呀,好话说的多又甜,要谁也不行了。”三哥笑着拍拍我的头,顺手把钱递给了小贩,冲他做了个手势:“不用找了。”
小贩又惊又喜,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讨好似得笑道:“公子小姐你们看起来很配呀,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我才开始没反应过来,当我意识到他说什么的时候,扑哧一下笑出来,而三哥那无奈的表情更是让我忍俊不禁,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洒落在地上,我怕我再这么笑下去,迟早要笑到脸抽筋,忙捂着嘴别开了头,却在不经意间瞥见雪凝正在我不远的地方,边买东西边和身旁的男子有说有笑,我从来没见过她如此高兴过,笑容溢满了她明亮的眼睛,微翘的嘴角,我暗想怪不得不和我一块出来,原来是佳人有约呀,正想移开目光,忽然发现他身旁的男子好像很熟悉,虽然他侧着脸,但是他俊朗的身形却让我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又想不来。
“怎么了,在看什么?”三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好奇地问。
“我看见雪凝了。”我心不在焉的回答,揉揉眼睛想要看清楚,可是眨眼之间他们就消失不见了。
“看见雪凝有什么好奇怪的……”三哥不以为然的说。
“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只是她身边的那个人……”正在我疑惑之时,有人轻轻的拍了一下三哥的肩膀。
“云曦,好久不见。”
“是呀,你恐怕是贵人多忘事了。”他握起拳头轻轻的推了给了三哥一个窝心拳,笑笑。
我扭头看向这个被三哥称为云曦的人,俊秀的仪容,雍容尔雅,乌黑有神的双眼镶嵌在他清新干净的脸上,还有他的微笑,宛如一泓沁水泛起的波纹,当我看见他的那一眼就感染了我。
“墨儿,我给你介绍,他是我在国子监的同窗好友,也是父亲的世交陆德明陆大人的爱子,陆云曦。”
“陆公子,你好。”我莞尔一笑。
“这位是?”陆云曦朝我投下一瞥,笑着问三哥。
“她是我的小妹,房遗墨。”
“你就是那位大胜焉耆公主的房小姐?”他,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你看不像吗?”我眉头一挑,和他交换了一个眼色,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一阵欢歌笑语逆风传进了我们的耳朵,三哥拉起我的手,说:“墨儿,我们去看看吧,上元节最好看的节目要出场了。”接着的又对陆云曦说:“云曦,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一块去看看吧。”
我们人流中穿梭着,走走停停,好不容易看到了今晚的“节目”,原来在安福门前面搭了一个二十余仗高的灯轮,周围装饰以五颜六色的彩灯,流光溢彩,蔚为壮观。
在这个庞大的灯山下面,是轻歌曼舞的人群,成百上千的俏丽佳人衣罗绮,着珠翠,正在踏歌跳舞狂欢,忽然,一阵笛音响起,急管繁弦,如夜莺般啼转,一位少女在笛音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她如轻烟般的云鬓随着她的舞姿一上一下,一对翡翠坠子也有节奏的叮咚作响,她的杨柳纤腰如水似燕飘逸轻盈,鲜艳的裙裾如羽般飞扬,刚柔并济,千姿百态。曲终舞停,两人携手躬身谢礼,这时周围已经是叫好连连,我忍不住赞叹“真是太美了,就算赵飞燕在世也比不上呀。”
“是呀,这样的美人今生是无缘了。”三哥故作遗憾的仰天长叹。
“遗则,你还不知足呀,你那位不仅是如花美眷,还是郡国公主呢。真是羡煞旁人呀。”陆云曦笑道。
“咳咳,云曦,我那天偶尔听父亲说起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这时,三哥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一脸坏笑眨眨眼,然后对着陆云曦附耳低言了一阵,奇怪的是他们一边说,还一边含笑的看着我,好像有什么事似得,我忍不住也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没什么呀,既没有蓬头垢面,衣衫也是很整洁的。
我莫名其妙的摇摇头,陆云曦看了我一眼,目光停留在我手中的小白兔花灯上,我不好意思笑了,而他也笑了,我们又从东城一直玩到西城,眼看天也快亮了,才依依不舍的惜别了。
“三哥,你们刚才神神秘的在说什么?”快到家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那件事,不经意的问。
“不告诉你。”三哥狡黠的一笑,接着又“装模做样”的说:“你以后会知晓的。”
“哎呀,小妹,现在已经快天亮了,我看我回去也睡不着,要不我们下几盘棋吧。”
“好呀,三哥,那天父亲还给我一个象牙棋盘呢,这次我一定杀的你片甲不留,哈哈。”
“大嫂,你怎么来了?”
推开房门,竟然发现大嫂在我屋里“正襟危坐”,对于这位大嫂,我平时和她是不怎么来往的,就算见了面,她的眼睛也长在了头顶上,大概看不起我是外室生的吧,不知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你们两个也才回来?”她弹了弹身上的灰尘,不紧不慢的问。
“恩,也?还有谁?”我有些不解。
忽然,我如梦初醒,脑海里一下子闪出一个念头,大嫂奇用有些奇怪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回答,话锋一转,接着扭头对三哥说:
“遗则,墨儿好歹也是相国千金,况且还没出阁,你把她带出去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呀?可不要……”虽然她表面是关心我,但是我总觉得她的口吻好像意有所指。
“多谢大嫂关心,我想即使出事也是由三哥担待,怪不到大嫂头上。”我也不冷不热的回答。
“哈哈,这就好。”她鼻子里哼了一声,起身走了,三哥在她后面做了个鬼脸,谁知她好像知道似得,竟然扭过头来盯着我们看,吓了我们一跳。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来是因为爹爹让我提醒你做好准备,皇上可能很快就会宣你进宫……”
“……”
太极宫 南海
“小姐,你好不容易写的,扔了多可惜。”雪凝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摞纸里面抽出一张给我看。
“不好就要扔了,知道吗?”我斜睨了她一眼,继续从上面拿出一张来叠成小船放入湖边。
南风吹拂,满湖绽开了朵朵浪花,看着一个个小船在我手里诞生,又在我手里翩然远去,我心里顿觉惆怅,因为实在是太无聊,只好把以前练字写的东西拿来放小船。
“小姐,你以前是不是读过不少书呀?”
“干嘛这么问?”我突然想起了那天上元节的事,到现在还有些疑惑。
“小姐,我只是看你写的字有些看不懂。”
自从来到古代,为了避免泄露身份,我一直在练习写汉字,可是每次拿起毛笔还像是有千斤重,老是写的歪七扭八,难看之极。
“唉,不是你看不懂,是我写的太差。”我叹了口气,怕她再问下去会露出什么马脚,马上转移话题说:“先别说这么多了,你再去帮我拿一些来。”
没有什么比百无聊赖而让更人忧郁了,送走了雪凝,我一个人坐在湖边,湖面上波光粼粼,还有些蔷薇色的薄雾点点弥漫着。柳枝上零星的嫩绿随风摇弋,冰雪在温煦的和风里悄然融化,岁月其徂,初春从远方寂静行来。
我沉浸在这琳琅的春色中,蓦然,逆风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在这深远的寂静下,倏地喷薄而出,一切的虚无,缥缈都那么无力了。这好像是我等待了千年的天籁之音,那波动我心弦的音符激荡着,甚至有一瞬间,我觉得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听得懂,我站起身来,寻声而去,那激越的声音如银瓶乍破,珠玉飞迸,如万马齐喑,碰撞着,,像一根绳子一样牵引着我,让我一步步向它靠近,就在这时,笛声停了,我慢慢收住了脚步,一种强烈的失望让我觉得有如枯井中的石头,朝无底深渊沉落,我举目遥望,原来我已经来到了西海,我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在迷蒙的雾气中,一个身影正朝我走来,而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只被浸湿了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