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摇攥着拳头捶打着身边的栏杆:“房遗直一直和三哥过不去,害三哥当不成太子,现在又想加害我,我与房遗直不共戴天!早晚有一天,我要让房遗直血溅三丈,身首异处!”她恨恨地说。
我不无担忧地劝着步摇:“房遗直已经盯上了你,如果你和柳逸继续来往下去,百密总有一疏,万一让他抓住把柄如何是好?既然你那么在乎柳逸的安危,倒不如......”
步摇好像预知我要说的话,目光游移着问道:“不如什么?”
我鼓足勇气,一语道破:“不如就此挥刀断情,离开柳逸。”
步摇激动地喊道:“不!这绝不可能!我可以为柳逸牺牲一切,荣华富贵,公主的头衔,甚至我的生命。但是要我离开他,我做不到!”
步摇的执拗使我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我用力摇着她的肩膀,想要她清醒过来:“你可以牺牲一切,也包括柳逸的生命吗?你不要太天真,房遗直得不到你,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是不会善罢罢休的!一旦他恼羞成怒,难道你想象不出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吗?你是公主,他奈何你不得,可柳逸十有八九性命不保啊!难道离开他比看着他死还要难吗?”
步摇倔强地抹去眼角残存的泪痕,露出桀骜不驯的眼神:“难道房遗直还敢亲手杀了柳逸不成?哼!我情愿和他玉石俱焚,也绝不容许他伤害柳逸一根汗毛!”
我急得差点抽她嘴巴,好让她知道我不是在耸人听闻,但是眼下也只能循循善诱,以理服人:“房遗直当然不敢亲手杀人,可他可以借刀杀人,想想当初他是怎样设计陷害恪哥的吧,他又是假谁之手夺取恪哥的太子之位的?”
步摇的眼神蓦然失去了凌厉的光芒,直直地望着我,半晌方言道:“你是说父皇......父皇知道了会......不,父皇一向最疼爱我,他不可能伤害我最爱的人,绝不可能!”
我刚想责怪步摇太天真,步摇却神情激动地自言自语道:“对,我要先发制人,上奏父皇,房遗直屡屡非礼于我,罪不容诛!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我要亲眼看着父皇是怎么处死他的!”
步摇还待继续发作,管家来报:“房少卿有事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房遗直来了。
步摇一脸怒容:“来的正好!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招!”然后对我说,“你快躲起来,别让他看到你。”
我躲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面,等待着一睹大哥的丑恶嘴脸。
少刻,房遗直迈着悠闲的步子来到后苑。看到步摇后,没有了以往的百般殷勤,只是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淡淡笑意,径直走入凉亭,在步摇的对面坐了下来,很得意地说道:“公主休怪,我又不请自来了。上次对公主提及的事情不知公主考虑的怎么样了,我等的可是很心急呢!”
步摇冷笑一声,依旧是盛气凌人的架势:“房遗直,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威胁本公主,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房遗直毫无惧色地笑笑,身体往后一仰,竟然翘起了二郎腿,话语中透着蛮不在乎的痞气:“遗直一心仰慕公主,为了公主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区区一个掉脑袋又有何惧?何况公主怎么忍心杀我啊!”
房遗直恬不知耻的一番表白又激起了步摇的怒火:“房遗直,你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你就不怕我禀明父皇,治你个非礼的死罪!?”
面对步摇的咄咄逼人,房遗直还是一脸的“从容不迫”:“公主息怒。遗直对公主一片真心,处处为公主着想,公主为何口口声声总要杀我呢?我为了公主的名节清誉,严守秘密,这可是犯了欺君大罪啊!我为公主瞒着皇上,公主为何却要主动澄清一切呢?就算公主想要我死,难道也不在乎那个和尚的性命了吗?”
显然,面对房遗直的无耻与阴险,步摇根本不是对手,只剩下了义愤填膺撑门面:“房遗直,你好卑鄙!你要告发,尽管告好了!不过我要提醒你,空口无凭,父皇如何能信你,诬陷皇族,也是死罪!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房遗直眉梢一扬,露出不屑的表情:“公主,你真的以为遗直是那等无名鼠辈,只会鼓噪唇舌而手中却空空如也吗?是不是空口无凭,到时候皇上自然会明察秋毫。公主要是有兴趣,我愿意和公主玩这把赌局,看看最后是我房遗直碎尸万段,还是公主你追悔莫及!”
房遗直的话好像言中了什么似的,步摇的面色一沉,没有立即出言回击,反而陷入了沉默。
不好!难道是步摇果真有什么把柄落在房遗直手上了?躲在假山后的我紧张起来。
房遗直见步摇不语,以为得计,他得意地站起身,悠闲地走到庭院中,张望了一番四周的美景,显得很有兴致,不像是来威逼胁迫,倒像是来消遣玩乐的一般,这样自鸣得意了一番后,他回身走近步摇身边,用颇为“关切”的口气说道:“遗直刚才的话惊吓到公主了,请公主恕我无礼。看今日这般良辰美景,实在不宜说这么伤情面的话。公主,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公主接受我的好意,我这条命就是公主的,随时愿意为公主赴汤蹈火!我可以把世袭罔替的爵位让给遗爱,以后这房家的家产我也可以尽数奉上,我愿意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得到公主的芳心......”
“住口!”步摇声色俱厉地打断了房遗直的表白。她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指着放遗直说道:“房遗直,你这条命本公主不稀罕,你想得到我更是做梦!你要怎样,悉听尊便!本公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本公主就和你赌上一局,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追悔莫及!”
房遗直的一脸媚笑僵住了。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随即露出了可怕的冷笑:“看来公主是决意要辜负我的一片美意了。好,既然公主下了战书,遗直当然要奉陪到底。哈哈,可惜啊,可惜。”
房遗直冷笑两声后扬长而去。
我走出假山,奔向早已瘫坐在凉亭里的步摇,心急如焚地问道:“步摇,房遗直好像真的恼羞成怒了,这可如何是好?他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感觉那些话不像是无的放矢啊,莫非他已有证据在手?步摇,你倒是说话啊?”
步摇凝神望着远方,并不理睬我的催问,少顷,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我说道:“我步摇不会惧怕任何人。房遗直有证据也好,没证据也罢,就凭父皇对我的宠爱,凭本公主的威名与手段,他房遗直一定要自寻死路,以卵击石,尽管放马过来好了!看看最后究竟鹿死谁手!”
以刚才的情形看,房遗直定然是握有重要的证据,否则怎会如此气焰嚣张?可眼前的步摇却只顾使性斗狠,不听人劝。我万万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步摇竟是如此的刚愎自用。如果再不采取有力措施,恐怕柳逸是要凶多吉少了。
危机就在眼前,已经不能寄希望于步摇了。现在能力挽狂澜的或许只有李恪了。想到房遗直时时都可能发难,事不宜迟,我决定瞒着步摇,马上去找李恪,或许柳逸还能有一线生机。
吴王府前。
“房四小姐,好久不见。怎么这会儿来王府啊?”我骑着马风尘仆仆地赶到王府门前,正遇到小兴牵着马从门内而出,一见到我便兴致勃勃地问。
我顾不得多说,开门见山问道:“吴王殿下在府上吗?”
小兴执着马缰示意我道:“殿下正要进宫议事,你来的不巧。”
正说着,只见李恪表情严肃地匆匆走出府来,正要上马,看到小兴身边的我,显出些许惊喜之色,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平静地问:“墨儿,来找我有事吗?”
看样子又是皇上召见李恪商议军情。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扰乱他的心情,皇上的召见也是大事,步摇的事等等再说。
我强作镇静,笑笑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李恪深邃的目光在我脸上迅速扫了一眼,好像洞察了一切:“我现在急着进宫,没时间听你讲故事。你先去我书房,等我回来以后再作计较。”说完便不再耽搁,策马而去。
我只好乖乖地执行命令。
李恪的书房仍然是窗明几净,井井有条。只是在桌案上多出了几卷兵书,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辽东军事地图,在图中的诸多城池要塞处尽是圈圈画画的各种标志,显示了这些天以来李恪思索与忙碌的丰硕成果。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不禁有些疑惑。李恪对辽东战事如此劳神关注,难道真的有意随驾出征讨边?就目前皇上的动向分析,是极有可能要李恪挂帅同往的。一旦成行,若能有所建树,立下战功,对李恪是利莫大焉。可是,万一出师不利,又将如何?在战场上遭遇险情,又将如何?况且长孙无忌也是要随驾前往的,万一长孙害怕李恪夺了首功,暗中算计加害,又将如何?
想到这些不利面,我不禁黯然神伤起来。说不定李恪未来的前景也不容乐观。出征,是前途未卜,艰险重重;不出征,是荒废大才,痛失良机。此时的他内心未必没有苦恼。在这个时候,来向他提起一个他以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柳逸,说房遗直如何纠缠步摇云云,让他更加心烦意乱,无心考虑大事,这样做合适吗?再说,房遗直究竟有没有证据现在还不能断定,万一他只是虚张声势,柳逸并无危险,那岂不是让李恪徒增无谓的烦恼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自责,如此孟浪鲁莽,真是不应该。
我起身想要离去,刚走出书房,转念又想:庆父未死,鲁难未已。房遗直阴险狡诈,不可不防。万一让他先发制人,进而借题发挥,不仅柳逸有性命之虞,李恪也可能被牵连,那时一定会为今日的犹豫而后悔不已。
防患于未然,是不会有错的,如果李恪早知道此事,也许他会比我更警醒。
我拿定了主意,决定等李恪回来,和盘托出。
然而,从下午一直等到傍晚,李恪迟迟没有回来。我焦急不已,找来小兴询问,小兴不无遗憾地说:“一定是皇上留殿下在宫里用膳,最近皇上越发频繁地召见殿下,殿下进宫常常彻夜不归,今天想必又是如此了。”
我又耐着性子等了两个时辰,直到断定宫门已关,李恪定是不会回来了,万般无奈,只好怏怏地回房府去了。
李恪如此繁忙,看来此事也只能再等几日。
回府的路上,我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叹了口气。午夜后凉风兴起,我打了个冷战,不禁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悲凉。
接连几天,平安无事,并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我便有些放下心来,越发认为房遗直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
于是,除了偶尔会去公主府陪步摇解闷之外,我没有再去过吴王府,我实在不忍打搅正在一心忙于政事的李恪,而李恪也没有因为那天我的不告而别找我来问个究竟,可知他真的很忙。
日子就这样安稳平静地一天天度过。
这天下午,父亲亲自指导我练习书法。
“墨儿,为父让你练了许多时候的书法,现在你的字迹工整有余,秀美不足,你还要多多用心才是啊!”父亲最近一有空闲就要我和他研习书法,我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免得惹他老人家一个不开心,又提起和陆家的亲事。
“爹爹,孩儿又不想做书法家,为何非要练个不停呢?”我撒娇道。
父亲慈眉善目地冲我笑笑:“墨儿,你是相府千金,怎能写不出一手好字?将来出嫁了,连字都写不好,为父脸上岂不是无光?你还是好好练习,休要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