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嘴！王赐予了我力量，我是不会死的！”
空山闷哼一声，周遭蓦地一震，魏婉清被震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又开始吐血，她勉强站起来，回过头，看见那些士兵，便跑过去，打算再咬死几人吸血，但空山随即追了上来，阻断她的去路。
魏婉清忽然在城头看到一个人，是跟在她后面逢迎拍马的刘阳，魏婉清纵身跃上城头，刘阳立刻吓得面无人色，转身就跑，但奈何为时已晚，脖子被魏婉清掐住了。
“你刚才在笑什么？”
“没没……没什么，元帅大人饶命……”
魏婉清就像一个彻底被激怒的小孩子：“你明明笑了，你在笑什么！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快说，不说我就杀了你！”
“元帅大人饶命，小人真的……小人哪敢嘲笑……”
魏婉清准备咬断刘阳的脖子，刹那间，一柄剑横来，掐住刘阳的那只手被击中，陡然一松，刘阳的肩被空山抓住，身体倏地一摆，便从魏婉清手中逃脱出来。
此时，刘阳已经吓得痴傻呆愣，小便失常。
魏婉清见刘阳被救走，目标立刻又回到下面的士兵身上，她就像一个饿疯了到处找食物的旅人，但空山却似乎总快她一步，几个回合下来，无论她如何进攻，也无法突破空山的防线。
魏婉清愤怒狂啸，剑光飞舞，空山低吟一声，手中剑亦化出无数威力无匹的剑气，两股剑光撞在一起，迸出骇然气浪，空山伫立原地，而魏婉清却被震飞，在城墙上撞了一个大洞。
空山站在魏婉清面前道：“你还要打么？”
魏婉清身体斜躺在石块上，阴鸷地盯着空山，吼道：“打，为什么不打！”
“你现在还能打么？收手吧，真正的敌人是宋廉。”
魏婉清倔强道：“我要杀了你！”
这时，一个突然跑过来，拔出剑，向魏婉清刺去，魏婉清已经疲软无力，躲避不开，眼看就要被刺中，铿锵一声，剑被空山的剑气击断，空山挡在魏婉清面前，握住刘阳的手腕，冷冷盯着他：“你要干什么？”
刘阳谄媚笑道：“这个女魔头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在下只是想替天行道。”
“哦？等会儿，有很多机会，你要把握住，这个人，就不劳你出手了。”空山放开刘阳的手腕，目光冷得仿佛高山上的冰雪。
“是是是。”刘阳转身跑了。
魏婉清冷笑道：“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世人，无论一开始，他们怎样对你奴颜婢膝，一旦你倒下，他们就会翻脸不认人！”
空山道：“为了这样的人，而颠覆了自己的世界观，你认为值么？”
“所有的人都一样！”
“魏婉清，我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魏婉清笑了，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善良的人？你告诉我，善良的人除了被别人欺负，还能做什么？”
“你真的认为善良的人一无是处？”
“很久以前，我也是一个热爱大自然，热爱周围人的所谓的好女孩，我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可是我却失去了双亲，我最爱的人，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后来王告诉我了，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善良，而给你什么，恰恰因为你善良，就会不断地失去！世人就是那么的可恶、无耻，你对他们好，他们就得寸进尺、肆无忌惮，他们只会从别人那里掠夺而从不付出，他们怯弱、自私，常常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只有奴役他们，他们才肯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他们就是那么的下贱！他们全该死！”
空山不说话，魏婉清的笑容却更加残忍，声音充满了讽刺：“你告诉我，善良算什么？”
一阵冷风吹来，吹得魏婉清长衣飞舞，她就像风中一朵残败的花儿，即将枯萎。
空山望着她，那寒冷的眸子慢慢透露出温暖，他的声音也变得清澈温柔了很多：“善良就像最纯净的水，滋润着你的心灵家园，让它不至于荒芜，善良也许并不能给你带来实质性的东西，但却是你快乐的源泉，人在选择往下坠落的那一刹那，就是在燃烧心中的善，那一刻，也许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但是当善燃烧殆尽，坠入了黑暗的深渊，等待的却是无尽的空虚与煎熬，人心将在没有阳光的角落慢慢枯萎，以为可以通过肆意地挥霍、杀戮去寻找曾经的快乐，但那种只有善才能滋生的心灵之花，却不会再发芽，从此，你将与真正的美无缘。”
“笑话，杀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她的头发从那苍白的脸上划过，她的音量听上去虽然很大，但却那样的孤寂，那样的弱小，仿佛要被寒风吞没。
空山沉默不言，他似乎觉得一切辩解都是多余的，因为一个受过伤、孤独行走在黑暗里的灵魂，真正需要的并不是理性的更正，而是懂得，有时候，懂得就像一把打开光明之门的钥匙，能给残缺的心灵带来温暖的阳光。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城墙后面冲来，就像一道凶残的洪水，将空山和魏婉清站的地方淹没，城墙在其强大的威力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一阵阵气浪翻滚不定，卷起漫天尘埃，遮蔽了视野。
巫问担忧道：“空山先生。”
没有人回答他，尘埃很快落下来，城墙中那个巨大的洞里站着两个人，是空山和魏婉清，魏婉清半趟在石块上，空山用自己的斗篷遮住魏婉清，他周身气流涌动，黑色的斗篷翻滚不定，显然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逼出全身的力量，挡住了这一击。
“不愧是宗师。”声音从城墙后面传来，阴沉、冰冷，就像两把锋利的剑相互摩擦发出来的一样，仿佛听一句，就让人全身发凉。
所有的目光都移过去，城墙的后面，应该说那个洞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月光朦胧，虽然看不清楚他的面相，但却可以看到他修长的身形，他就那样站在那里，随意的一个姿势，却有一股摄人的威势，更可怕的是那双眼睛，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像针扎过来一样。
“路。”
“力量强大的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拥有强大力量，但无法驾驭的人，路就是这样的人。”雪姬道。
“无法驾驭？莫非不能自由发挥自己的力量？”
“不是不能自由发挥，而是不懂收敛，不懂压制，每一招都是必杀之招，当强大的力量和一颗弱小的心智同时在一个人身上，会发生什么？”
秦晓非似乎懂雪姬的意思了，“力量将凌驾在心智之上，整个人会被力量主导，而失去自我，我曾经听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
“没错，力量主导了人的行为，一切的准则都将建立在暴力、杀戮之上，虽然魏婉清也嗜杀成性，但至少还有一丝理性，心智可以主导力量，想不杀的时候，就不杀，可路却完全不同，他只要杀起人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个时候，杀戮就是他唯一乐趣，五十年前的鹿城之屠，他一个人就杀死了两万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无论是老弱病残，还是孤儿寡女，全被他残忍杀死，想阻止他的人，全部惨死，包括他自己的人，最后直到筋疲力尽，才停下来。后来，民间经常有僻远的小村庄被屠村的事件流传，官方的解释是边境的群兽偷袭，其实是路做的，他觉得杀人是乐趣，而杀很多人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我早听空山先生提到过这个路的残忍！难怪中国古人都提倡欲先行事，必先修心。最危险的人，恐怕就是掌握强大力量或权力却有心理疾病的人。”
雪姬疑惑地看着秦晓非：“中国古人？那是什么人？”
秦晓非一怔，当即意识过来，这里的人并不知道中国，更何况中国古人，他解释道：“中国，是我的故乡，古人就是古时候的人，我的老师曾经跟我说过，中国古时候，有一个圣人曾经说过一句话：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理解的意思是，人在做事之前，必须先严格要求自己，注重自身的修养，然后再管理好家中的事，治理国家，平定天下，之所以将修身放在最前面，可能有两重意思，一是锻造个人坚强的毅力，好在后来的路上能够承受起挫折。二是塑造良好的品德，在未来的位置上，发挥好的一面，避免无德有能者居之而祸乱天下，比如路。”
“在我们雪国也有这样的古训，是最初给雪国带来光明的圣人说的：立位之本在于立人，立人之本在于立心，心正则人正，人正则国体正。自古雪国国王、宗师的培养，都是严格遵照了圣训的。可惜一百年前，宋廉颠覆了雪国，他告诉所有人，这是强者为尊世界，只有至强才能站在权力的巅峰，弱者的命运就是被奴役，从此，雪国人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强者为尊，从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来解释，似乎是合理的，但却没有考虑人是有高级情感的动物这一因素，从对内来说，人们是希望自己的首领是一位德高于才的人的，而并非绝对意义上的强者，从对外来说，人们又希望自己的首领是一位才高于德的人，秦晓非心里想着，若简简单单说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那为什么那么多曾经强大的人或事，都没有好下场呢？
空山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却变得更加明亮、冰冷，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冰冻起来。
路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想杀了我？”
“我的确很想杀了你，但是杀了你能挽回五十年前的两万多条人命吗？”
“不能。”
空山道：“既然不能，我为什么要杀你？”
路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总是口是心非，明明很想杀人，却不敢去做，胆小、懦夫。”
“你知道人和畜生的区别是什么吗？人在生气的时候可能会笑，畜生在生气的时候，只会咬人。”这句话却不是空山说的，众人的目光跟过去，却见艾丽面色平静一步步走上前，慢条斯理却辛辣无比道，“所以，畜生永远是畜生，不能变成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