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早朝时候,钟声鸣起,百官进殿。
“薛中书,那天让你去城里观光,观赏得怎么样啊?”神宗上来就向薛中书质问道。薛中书忙站出来道:“臣看得真切,实在是触目惊心啊!”神宗正色问道:“那你以为原因是什么呢?”薛中书头上登时冒出冷汗,一下跪在地上说:“是微臣提议的‘劳役新法’没能考虑周全,还请皇上降罪!”薛中书跪在地上还不停地发抖,实在惹得人想笑。神宗装糊涂道:“这‘劳役新法’明明是爱卿提议的一个治国安邦的好方法,怎么又会怪在这个头上呢?”薛中书跪在地上,声音几乎要破裂开来:“是、是微臣没考虑周全,以钱代役非但没有减轻人民的劳役,反而给人民加重了负担,臣恳请皇上降罪!”神宗挪开目光朝百官道:“前几日朕下去微服私访,原以为实施新政之后人们会生活安定,合家欢乐,能够各自有一个合适的归属。但是你们知道朕看到了什么?朕看到面黄肌瘦的农民在守城门,朕看到体弱多病的病秧子在抓捕罪犯!朕走出城去,耕地都荒废了,农户里只有孤寡老人,朕问他们为什么没人种地,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他们说那些有钱人出钱免劳役,官服就逼迫他们这些没钱的人去服役,他们说他们原本只需要服役一年,现在要两年,甚至三年!”大臣见皇上动了怒,都噤若寒蝉。“原本这是弥补农民失地的举措,现在却让农民有地不能耕种。”神宗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继续说道,“不过发现的还算及时,废除这个政策就是。那么农民失地的原因又在哪里?”神宗看了看还在地上跪着的薛中书,又抬头看了看枢密使王洪,开口说道:“王大人你再说一说你的看法。”
王洪没想到皇上现在会再次想起来自己,忙站了出去,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臣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治理这件事情还要从约束官员开始。这次改革会失败也是如此,官员怎么可以强迫农民去服役?这样的人来守城,能拦的住谁?这样的人来抓捕贼匪,怎么追得上打得过?所以还是要约束官员,限制权力。”
神宗听后连连点头,但群臣没有一个敢担保皇上心情已经好转了过来,依然一片寂静。神宗听罢之后问道:“那该限制谁的权力,限制什么权力呢?”四处望了望,没人站出来说话,便点名道:“贾大人没有想法吗?朕记得你在任京城太守的时候就安排过人去长年服役吧,想必应该有点不一样的想法。”贾灿吃了一惊,站出来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皇上再次询问才回过神来,缓缓说道:“臣,臣任京城太守时候的确安排过一个人长期服役,那个人是当时匪徒的首领。臣当时考虑他们也是受人迫害才走了邪道,便想着给他找一个正经差事,便这么安排了。但是臣只安排了一个人,没有形成惯例,而且这个人绝对身强体壮,能力很强,假以时日也许会出人头地也未可知。”神宗道:“朕要你说对王大人说的事情的看法,不是让你澄清事实!”贾灿心惊胆颤地答应着,心里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又镇定了下来道:“臣以为问题在官,要限制官员的权力,首要的就是要限制兵权!”此言一出朝堂震惊,王洪心道“不好!”皇上也疑惑了起来:这个贾灿究竟是和谁一伙的?
“当初官府能够逼迫农民把地让出来,这样的实力和气焰,若不是手里握着重兵绝对做不到!”贾灿继续说道,“此次官府又胆敢逼迫农民替富人服役,气焰更是嚣张。昔日周王室分崩离析,就是因为地方权势太重,要控制他们,首先就要控制手里的兵权,手里无兵,就如同士兵没有了武器,飞鸟没有了双翅,纵使再有万般能耐也闹不出大动静来!”
神宗听完之后命贾灿退朝后即可拟写奏折,贾灿欣然领旨。他不但要写,还要写得有理有据,写得条理清晰,要把方法都写出来!
贾灿回到府上就找来了范承文,要他帮自己拟一份奏折。范承文听了事情的经过,奉承贾灿机敏,抬笔便书下一篇奏折:
臣贾灿今有一本启奏,为奏明事。
臣记熹平元年时贼匪四起,上命臣招贤为国往以除患。臣不愿劳,独聚于京师往。匪患已除,臣详问其为祸一方也,其告我曰官商交通,占民地为积货之府以地,穷上作贼。臣感圣之仁诲,从宽处,且为之寻得一个正经事。
但臣所救的只是受迫害的千百万黎民中的少数,若是能够拯救万民与水火之中当是无上的功德。臣以为这件事情的根源在于官吏权力过大,以至于气焰嚣张,才祸及百姓。
然臣所救之而受祸之兆民中之一二,若能救万民于水火为无上之功德。臣以为此事之本在吏重,至于气,乃至民。
后又闻行之“役法”,原以为益国利民之策,不意南辕北辙,好心为恶。究其所由,亦在乎吏。官之权大,至于气,收其财,逼农人去地,而世人役。非长久之道,于国于民皆有损而无一毫之利。
以上二事,皆是缘起于吏,害及民身。臣以为欲除此之事,尚须限官吏身,禁官吏身,必拘之军。以军令之有了强人也,若除军,即如去其臂,使之有害人之心而无害人之力。故臣列以下数条议请录:
收处权归中枢密院,此其一也。
在处置新者掌兵权,由枢密院使吏,此其二也。
枢密院取旨为至命,陛下可令与军直,而不过枢密之许,此其三也。
军纪严明,无论高低,罚必属刑,刑罚从重。收生杀之权于上。此其四也。
以上四事,皆臣熟思言议,以息往者,并防患于未萌。愿陛下深思远虑,然后决定,不负臣一片诚心。臣敢启。
熹平二年十月廿五日。
贾灿看后喜笑颜开,忙称赞道:“不愧为翰林院学士。”便上马进宫启奏去了。
神宗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忽然翻到了王洪前几日递上来的奏折,仔细翻看,心下可笑:“没想到这王洪身为大将却是个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人。朕那日不过煞了他的威风,这便递了奏折上来。”接着贾灿的奏折便被递交了上来,神宗翻开来读过之后唤安德禄来读,道:“你快来瞧瞧,倒是没想到咱们的枢密副使还有这么好的文采呢!明明是朕要他写的奏折,末了还写了一句‘臣敢启’,真是有趣。”
安德禄接过来细细阅读,对神宗说道:“倒是语句通顺文辞讲究,只是这四点建议,未免对自己太严苛了一点。”
神宗接过来说道:“朕也发觉了,这其中还有事情瞒着朕。”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不过无妨,他愿做个顺水人情,朕便接着,谅他现在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顶了天也不过是要一个枢密使的职位罢了。”说着便在奏折上做了朱批:
朕详览矣卿之奏,以卿情深义至,思虑周备。朕本不欲逼得厚,不过既然卿此议矣,乃如此行为。
虽说奏折是一下子递交上去的,圣旨却是一条一条昭告下来的。这天王洪正在枢密院办公,安德禄突然走了进来,双手伸开,露出一张圣旨,大声道:“宣枢密使王洪接旨!”王洪登时跪拜在地,恭恭敬敬地听安德禄宣旨,恭敬的样子犹如皇帝就在眼前。安德禄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已令,将吏弃军,将军权悉归中,由枢密院管控,枢密使王洪当力,适新政策,力守国之治与平。钦此。”
王洪接过诏书,恭敬送安德禄出了枢密院的大门,才又展开圣旨细读。将地方军权收归中央是王洪没想到的,这对于他倒是一个大好事,权力的集中意味着军队的集中,他手里的把柄就更大了一些。“这是贾灿的功劳。”王洪这样想着,便打算着择日想贾灿致谢。
贾灿自从递交了奏折之后自觉亏心,便处处躲着王洪走。但到底同在枢密院工作,且一个为正职一个为副职,难免相遇。这天就没能躲得过去。
“贾大人,”王洪向贾灿打招呼道,“工作可还顺利?”贾灿以为这说的是反话,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说:“还好,还好。”不想王洪下一句是:“敢问皇上新下令可是大人上奏的缘故?”贾灿以为王洪已经收到了所有命令,惶恐地说:“我,我只是稍微提议了一个方向,其余的还是皇上自己的决断。”
“那也是大人的功劳,”王洪这么一说,吓了贾灿一跳,看着他脸上的横肉,贾灿不禁胆寒,不料王洪接着说道,“大人能让皇上把地方军权收归中央,还交给枢密院掌管,真是帮了我大忙啊!”贾灿糊里糊涂地应答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