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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傀儡的诅咒(2)

余念跟着沈薄,亦步亦旋。

没走两步,忽的像见鬼了一样瞪大眼睛,“小倩?”

前头有个拿着对讲机吆五喝六的熟悉身影,再一回头,可不就是徐倩。

徐倩眼睛一亮,小跑着挨上来,“余念姐,好巧!”

这尊活佛怎么在这里?

余念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回:“好巧啊。”

“你们怎么在这里?”

“沈先生参加竞拍会,所以我们就跟来了,倒是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是被局里调过来的,因为馆主怕竞拍会上出乱子,就申请调了两名警卫帮忙。我正好刚过实习期嘛,就被老油条掐着干了这样的闲差。”

“那挺好的。”余念说。

徐倩朝余念挤眉弄眼,亲昵地勾住她肩头,说:“余念姐,你也听说了吧?”

“什么?”

她啧了一声,“就是那个傀儡,你知道吗?”

“知道。”

“据说还真会动,里头怪异着呢。”

“你见过?”

她失望地说:“我倒没见过,可我老看见那屋子里,有人对着傀儡说话,还是背着人说。要是逢场作戏我理解,但是如果是假的,何必没人盯着还去有事没事讲两句呢?所以我推断……这里头肯定有鬼!”

余念震惊:“你还信这个?”

“谁说当警察不能看一些都市传说消遣消遣?反正我觉得不对劲,我有朋友之前是展馆的警卫,一次巡逻,她说她真的见过那个傀儡动了,吓得二话不说,回局里第一件事就是辞职不干了。”

余念心里虽然犯嘀咕,但嘴上还是敷衍道:“不可能的,你朋友肯定是看错了。要么就是眼睛散光,假近视,看东西又不清楚。那时候是三更半夜吧?再手电筒的光一打,一慌神,就会联想出子虚乌有的事情,做不得真。”

徐倩到底资历不够,也还没见过什么世面。

她歪头想了会儿,“说不准也是,谁知道呢。我去工作了,待会儿下班反正还住在这里,我们到时候再聚啊!”

“行。”

她临走前,才看到小白也在身后。

还故作帅气地单眨左眼,给小白抛了个飞吻。

小白抿唇,小声说:“上次的衣服,她还没还我。”

余念乐了,“她还你,你敢穿吗?”

小白似是联想到了“一旦穿上身,满身女儿香”的场景,白嫩的脸刹那红了,“还是不要了。”

余念他们的房间正好是并排的三间房,余念在最中间那一间。

一开门,她就能看到亭台楼榭。这里四处都是假山与不知名的花种,花苞鼓鼓囊囊胀开,雍容华贵。

假山底下一盏莲花瓷底的宫灯,里头幽幽燃着暖黄火光,隐在草木间,白日里,还看不出来。

余念脱了鞋在走廊处,大开着门。

她像是听到了动静,一回头,险些吓一跳。

围栏处不知何时站着一名长发披肩的漂亮女人。

她身穿浅薄粉嫩的齐胸襦裙,外罩花鸟金纹的大摆。胸间系了一道艳红色的络子,底下吊了两个小巧铃铛,风一吹拂,叮铃铃摇曳。

她点头致意,“欢迎你们参加竞拍会,我是偃师齐殊。”

“偃师?”余念反问。

小白像是知晓了动静,三两步走到余念跟前,像是护崽子一般,将她拦在自己可控的范围之内,与齐殊隔开一段距离。

沈薄也从屋内缓步踏出,似笑非笑地道:“偃师?有趣的职业。”

“是什么?”余念不太了解。

“哦——?”沈薄拖长音,狭长的眼眸危险地半阖上,思索片刻,噙笑,“偃师是善于制作人形傀儡的工匠,相传《汤问篇》记载说,偃师为周穆王制造一名与人无异的傀儡,这傀儡栩栩如生,能歌善舞,且无风自动,甚至会用眼色勾引王的妾室,后来周穆王大怒,命人屠杀偃师,偃师惶恐,拆开傀儡给周穆王看,虽然五脏六腑俱全,但都是用木材、皮革之类的死物所制,并不是活人。从此以后,偃师就声名远播,没想到,时至今日,还真有偃师一职?”

齐殊依旧不动声色,颔首道:“那么已经见过了,我就先行离开了,他还要我去照料。”

余念不懂她口中的“他”是谁,但一联想到沈薄的故事,忽的大惊失色:难道,真的有如活人一般的傀儡?

这……怎么可能呢?

到了傍晚,太阳西下。

远处的天际呈现灰白色,点缀着星子,忽闪忽闪的,似离人眼角下摇摇欲坠的泪珠。

陈饶宴请大家吃秋蟹。

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这时候的蟹膏肥美。

凹凸有致的蟹壳上黄橙渐变,底部的黄膏满满当当,都要溢出壳外,裹着一层色泽饱满的稠胶。

余念用蟹八件将壳肉分离,抿上一口蘸了米醋的蟹膏,再啜上一口温后热辣的杨梅酒,顿时爽了个透彻心扉。

她满足地喟叹:“这里的大闸蟹和我在黄山区吃的不一样,味道真的是没话说。”

齐殊微微一笑,“杨梅酒合你的胃口吗?”

余念点点头,“又甜又辣,却没有米酒那么冲鼻,我很喜欢,谢谢齐小姐的款待。”

“这是他让我准备的,专门给女客喝的。”

“他?”余念不动声色蹙起眉头。

她又说他了,脸上还带着万分靥足的笑容。

究竟是弄虚作假,还是?

她没带测谎仪,不能立时分辨个究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困惑。

齐殊又暧昧地说:“他总是温柔体贴,我一直以为他还没长大,但是这么多年了,肯定长大了,难怪会想得这么周到。”

余念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个,杨梅酒是怎么制作的呢?味道很好,我回家也想试试看。”

齐殊如梦方醒,回过神,嘴角依旧挂着恬静的笑意,道:“是用糖腌制杨梅,等杨梅出水,再倒入米酒。密封了,存在地下,有客人来就能取出来享用了。”

余念了然点点头,继续吃螃蟹。

她吃的速度比不上自己剥壳的速度,专心致志拿着挑钩子勾出蟹脚上的肉,颇有些费力。

沈薄像是看不下去,他把自己堆积在小碟内的白嫩蟹肉端到余念面前,浇上一点米醋,温声道:“吃我的,记得,别吃太多,这是寒物,对身体不好。还有,你的小日子应该就在这几天?注意一点吃食。”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是凑到她白皙的耳廓上窃窃私语。

余念没由来地一阵燥热,脸颊发烫,唯唯诺诺称是。

沈先生怎么知道她的小日子日期?他观察细微到这种境界?不过,观察她小日子算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余念不领他的好意,反倒觉得羞怯,倒也不是厌恶,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好似被人看穿了所有心思,被那深邃的目光一寸寸凌迟,煎熬致死。

陈饶举起酒杯,给沈薄介绍:“沈先生,这位是来自意大利中部的安娜小姐。”

坐在左侧的女人点头致意,她的额骨很高,肤白,唇色艳红,一双眼轻轻瞥你一眼,就有种难言的阴冷感。

非要用一个比喻的话,安娜小姐就像是久居古堡的德古拉氏女公爵。红与黑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呈现,糅合出莫名强烈的视觉效应。

余念微笑:“安娜小姐好。”

安娜不动声色从底下抽出一张塔罗牌,牌背是深紫色,纤薄如蝶翼,“塔,代表毁灭,你将会受难,快些回去吧。”

余念呵呵干笑,不知该怎么接话,这个人太古怪了。

陈饶又将视线转向另一侧摆弄相机的男人,介绍:“这是国际摄影师阿蒙先生,想必你们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吧?”

阿蒙听自己的名字被人点到,迅速回神,窘迫笑了笑,“你们好,我是阿蒙。我最近迷上了这些艺术品,想要买下来摆拍。”

他像是真心喜爱摄影,面对社交时局促不安,很显然不爱涉世,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甚至在逃避这个社会。

余念得出结论,收回目光,继续与螃蟹较劲。

这时,齐殊突然站起来,匆忙离席。

走到门口,她才察觉不对劲,回头,歉意一笑,“抱歉,他在找我。”

沈薄点点头,目送她的离开。

陈饶显然没被人这么扫过面子,尴尬一笑,“齐小姐是有些与众不同……”

“不好意思,我也去个厕所。”余念起身,和众人打了个招呼,灰溜溜从门边钻出了出去。

走之前,她的余光扫过沈薄,对方也正看着她,把玩着手中旧盏,勾唇一笑,不怀好意。

余念心虚,却没滞留半步。

实际上,她并不想上厕所,只是好奇心驱使,有点想看看齐殊究竟在搞什么鬼。

她可不信傀儡会动这种事,明明就是无稽之谈。

天很暗了,半空中悬浮着一层薄薄雾霭。

大地恍若被铺上一层浓密的黑纱布,遮天蔽日。

余念就在这样的黑暗背景中穿梭,四下寂静,那一片浓密的黑,引人遐想。

她不敢发出任何一点骚动,连呼吸也刻意放缓放慢,距离齐殊有五米远,静悄悄跟着。

齐殊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擦亮了屋内的烛光,窈窕的身影落在白墙上,惶惶煽动。

余念只敢在走道暗处静悄悄注视齐殊的动作。

她怀抱起一个小小的物件,细声细气安慰,具体说什么,听不清楚。

余念只能看到那物件深黑色的发顶,衣服是墨蓝色的,右手垂下,指尖被灯光打出白点,散发微芒。

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傀儡吗?

余念有些不以为然。

看起来很普通,可能只是齐殊心理有问题罢了。

没过一会儿,齐殊就行色匆匆朝屋外走了出去。

余念原地一踌躇,不知该去偷窥傀儡,还是跟踪齐殊。

她一咬牙,索性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先去看那一只提线傀儡好了。

余念朝前走了两步,足尖蜷曲,轻点地面,尽量不惊扰到那只傀儡。

想来也是可笑,她本来就不相信傀儡会动,却这样下意识提心吊胆,生怕无法接近它。

她看到了傀儡的脸。

它坐在墙的前方,面朝屋外,一双黑曜石般灿灿生辉的眼睛与余念对视。

一秒。

两秒。

三秒……

什么都没发生。

果然只是她的错觉吗?

余念转身,打算走,忽的看见自己的鞋尖踩在那个傀儡被光映出的影子上。

仅仅一瞬间,那个影子就下移了半寸。

余念头皮发炸,头发的根部都变得坚硬,挤在毛孔之内,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如坐针毡。

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傀儡动了?

应该只是被风吹得翻倒了。

余念回头,那个傀儡依旧坐着,只是它的位置明显变了。

它在动,它在后退,不知是出于畏惧还是其他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

余念吓得语无伦次,石化了。

远处像是有人要回来了,余念怕被齐殊发现,急忙隐入一旁植被森密的小院之中。

没走几步,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嘴巴。

余念瞪大眼睛,急切地挣扎,却听到那人贴着她的耳廓呵气,“别动,有人来了。”

这是沈薄的声音。

余念来不及诧异,先是让自己的心绪稳定下来,直到看到齐殊从旁边走过,她才敢微微呼出一口气。

自从看到傀儡会动以后,她看齐殊就怎么看怎么不自在。那种感觉,难以置信居多,畏惧反倒偏少一点。

只是……

她如梦初醒,看着揽在她腰上的半截有力的手臂,心脏又一次砰砰直跳,如小鹿乱撞,引起微乎其微的骚乱。

仿佛,只要有沈薄介入她的生活,就能轻易让她溃不成军。整颗心,都兵荒马乱了。

她的身后紧贴沈薄的胸腔,仿佛能隔着他的洁白衬衫,感受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噗通、噗通。

节奏骤然剧烈,骤然舒缓,一反他平日淡定自若的常态。

余念仿佛都能感受到沈薄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渗入毛孔,随着毛细血管网,蛰入四肢百骸,使得浑身燥热不堪,如烈焰焚烧。

她很尴尬,原本以为沈薄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之后,就会松开她。

哪里知道,这厮占便宜好像占上瘾了,她不说,还就不放手。

“沈先生?”

“不好意思,我刚才一时冲动。”他说的冠冕堂皇,没有为刚才解除危机以后多抱的五分钟,作任何解释。

余念很有涵养地微笑,再微笑:“没事,我不介意。”

她没辙了,就当是不小心被老板占了点小便宜好了,出来混的,有好的待遇,肯定是要牺牲点什么的。

余念跟着他往回走,他们一齐回到席间,众人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估计认为他们俩之间一定刚进行过某些不可告人的事。

陈饶解除微凝的气氛,举着酒杯说:“总之,大家吃好喝好,哈哈,玩得开心。”

“陈馆主也是。”沈薄附声。

“对,大家都玩得开心。”阿蒙说。

“嗯。”安娜小姐冷淡道。

半晌,小白突然凑过来,耳语道:“余念姐,你刚才和沈先生出去做什么了?”

余念干笑:“没做什么。”

小白蹙眉,犹豫地说:“你的身上……有他的味道。”

“这个……”余念哑口无言,她险些忘记了,失聪的人本就比一般人敏感一点,特别是嗅觉与视觉方面。

她究竟该怎么解释呢?

只听得小白又说:“你不用解释,我不觉得这样不好。”

“不,那个……”

他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说:“如果非要把余念姐交给沈先生,我或许……也能尝试接受。”

余念吓了一跳。

把她交给沈先生?

这是什么意思?

她总会想成是小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她的余生托付给沈先生一样。

“就是这个意思。”小白瞥了她一眼,说。

余念刚抿进嘴里的杨梅酒差点喷了出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小白:“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读心术。”

“因为太了解余念姐了,所以猜到你肯定会有这些想法。”他思忖一会儿,补充,“不过,根据我的观察,沈先生也是不错的人选。他对别的女人进退有度,平时接触的距离也就是对待客户的距离,和余念姐的却不一样,介于朋友与恋人的距离之间。你对他来说,应该算是比较特别的存在。”

余念给小白夹菜,吩咐他多吃一点。

她怕他多嘴多舌,万一被沈薄听到了,就惹麻烦了。

正巧,沈薄也望向她这里,递来个碗,不动声色地道:“能夹一箸煎豆腐给我吗?”

余念看了一下摆菜的方向,的确是比较靠近她这边。

她没多想,点点头,夹了两筷子递给沈薄。

晚宴期间,她又吃了好几只大闸蟹。

抬眼间,她的余光瞥见沈薄碗里的豆腐丝毫未少,不免嘀咕:既然不喜欢吃豆腐,还要她夹什么?这厮真是奇怪。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余念一路踉踉跄跄回屋,没走几步,扶着栏杆就吐。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到最后是怎么爬上床的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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