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砚成一眼认出,此刻站在悠然花店门口跟顾兰说话的,正是凌越。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都往这边转过脸来,顾兰伸手向这边指了指,跟凌越说着什么。
当许悠然看到凌越顺着顾兰手指的方向看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跳都紧张地停了一拍似的。
远处的凌越愣愣地望向这边,像在是迟疑该不该走过来。尽管离得远,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是许悠然还是感受到了凌越望向这边的时候,那满眼里失望和痛苦至极的目光。
许悠然的一只手已经扶在了门把手上,内心里极度的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下车,迎着他走过去。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个人都静止着。
两三分钟以后,凌越缓缓迈开了脚步,往罗砚成停车的方向走来。
许悠然迟疑了片刻,还打开了车门下了车,迎着凌越走了过去。
罗砚成也推开车门准备下车,不过,就在一只脚已经伸出车外的时候,他突然又停住了。
小伙子显然是来找许悠然的,自己还是不要过去了,不然,只怕他想说的话,也不会说了。罗砚成这么琢磨着,犹豫了一下之后,又把脚抽了回来,重新关好了车门,坐在车里看着凌越和许悠然慢慢走近。
“悠然,我今天,犹豫再三,还是想过来看看你,”在许悠然面前站定脚步的凌越,低头望着女孩儿的眼睛,神情无比的复杂,“我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来之前我下了天大的决心,可是现在,我忽然没信心了,一点儿也没有了。”
“我……凌越……对不起!”许悠然绞着双手,满脸愧疚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儿说道。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凌越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几米开外停着的那辆罗砚成的车,颓然说道,“我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你今后的路,我要陪着你走下去。但是现在,我……我想……该放手了。我……食言了。”
“凌越,别这么说。”许悠然轻声说着,垂下眼眸,避开了凌越黯然神伤的目光。
“你眼睛有点儿肿,刚才哭过?”凌越仔细审视着许悠然的脸,又朝罗砚成那边瞥了一眼,问道,“为什么哭了?为他吗?”
“不是。”许悠然低声说了一句,没有再说下去。
凌越深深吸了口气,看了许悠然一眼,忽然面无表情地绕过她,快步向坐在车里的罗砚成走了过来。
许悠然想起上次在花店,他挥拳打了罗砚成的事情,心里不由得一紧。
“凌越!你要干什么?”她大声喊了一句,急忙快步追上凌越的脚步,“凌越,你别冲动!”她伸手想去拉住凌越的胳膊,然而却被凌越一下子甩开了。
罗砚成坐在车上,看见凌越大步地往这边走来,于是推开车门下了车。刚刚关上车门,凌越就已经带着一脸的杀气站在眼前了。
尽管上次被他一拳挥到脸上,打得鼻子都直流血。但是罗砚成对这个深爱许悠然的小伙子并没有丝毫的反感,反倒对他目前的处境和心情感同身受。不过,此刻面对着愤怒得两眼都冒着火的凌越,还有他已经攥紧了的拳头,罗砚成心里还是做好了挡开他袭击的准备。
“凌越,别这样!”许悠然站在凌越身边,两只手攥住了他的胳膊,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说道。
“凌越,你好!”罗砚成心事沉重,并不知道此刻面对这个年轻的孩子,又能说些什么,于是只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凌越怒不可遏地瞪着罗砚成,一句话也没说。
“凌越!”许悠然叫了他一声,又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
凌越带着犀利怒气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许悠然紧紧地攥住他胳膊的同时,他心里就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了。
“你放心吧,不用这么紧张,”他扭头看着许悠然,“放手吧,攥这么紧干什么?我……不会再对他动拳头的。”
许悠然紧张地看看凌越,又看看罗砚成,紧攥着凌越胳膊的两只手,丝毫也没有放松。
“悠然,放开吧,”罗砚成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凌越说不会动拳头,就不会动拳头的。你别这么紧张。再说了,他要是想挥拳头,早就挥了,就你那点儿力气,就算这么攥着他胳膊,也拦不住他的。”
许悠然迟疑地松开了手,随即跨前一步,挡在了罗砚成的前面。
这个小小的动作,深深地刺痛了凌越的神经。他蹙了蹙眉,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当清瘦的许悠然一步跨过来,挡在自己身子前面的时候,罗砚成的心里不禁一阵难过和辛酸,他伸手把女孩儿轻轻推到了一边。
“凌越,我……理解你的心情,”罗砚成看着黯然神伤的小伙子,平静地说道,“只是,目前这样的情况,确实……我也……也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我……”
凌越睁开眼睛,神情复杂地看着罗砚成,目光里交错着愤怒、无奈,还有惆怅和失落。他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明白你的感受,”罗砚成低声说道,“二十多年前,我也这样眼睁睁地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儿,所以我太能了解你此刻的心情。恐怕,你现在杀了我的心都有吧?不过,凌越,我跟你说,我对于悠然,真的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说着,他停下来看了看许悠然,又继续说道,“尽管现在这情形,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困惑难解,可是,请你相信,我有我做人的原则和道德的底线。至少,我不是一个趁火打劫、乘虚而入的无耻之徒。”
“你不明白我的感受,我跟你当年不一样!”沉默了片刻,凌越黯然说道,“我也知道你们当年的那段往事,你那时候以为自己输给了老魏,你憎恨的目标单一而明确。”凌越停下来,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可是我不一样,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输给了什么,我不知道是什么把我心爱的悠然,生生地从我身边夺走了。”
凌越看着许悠然,眼里是越来越深重的忧伤、茫然和无奈。
许悠然歉疚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垂下了眼帘。
“我跟你当年,真的不一样,”凌越的目光重新落在罗砚成的脸上,“我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我满心都是愤恨却不知道自己该愤恨什么。我该怨恨的是什么呢?是那一次悠然触电的事情,还是跟悠然相认的你和老魏?或者是那个给了悠然心脏又在她身上复苏了记忆的可怜女人?好像都是,好像又都不是。”
“凌越,对不起……”许悠然抬起眼睛看着他,眼里蒙上了一层泪水。
“或许,我最该怨恨我自己,是我自己先动摇了,”凌越深深地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女孩儿,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你的父母那样对你深爱不移的心。你的记忆没有了,你的感情改变了,你的身体里装进了另一个人的灵魂,可是即使这样,你依然是他们老两口心爱的女儿。”凌越说着,眼圈红了,他深深地低下头,片刻之后又抬了起来,望着许悠然继续说道,“可我,做不到对你一如既往了。因为你已经不大记得我了,更不记得我们曾经的感情,你心里关心着、牵挂着、深爱着另一个人了,你……已经不是我的悠然。”
“凌越,你……别太难过了,”罗砚成知道自己现在这些劝慰的话,都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可是眼前这个小伙子的深深痛苦还是让他心里充满了同情和歉疚,“现在这样的状况,我们谁都没有经历过,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每个人心里都纠结着一团乱麻。别难过,咱们一起想办法来面对吧。”
“我没有力气面对了,我是一个食言而肥的人,”凌越苦笑了一下,转头看向罗砚成,“我曾经说过,我要一直陪着悠然走下去,但是现在,我……该离开她了。希望你……还有老魏,以后好好的照顾她,尤其是你,请你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记着你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遵守你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永远永远都不要伤害悠然。”
“凌越,事情以后不知道会怎么发展,悠然同样也需要你的照顾,别离开她,”罗砚成恳切地望着他轻声说道,“我们一起帮着她也帮着我们自己渡过这个难关吧。”
“悠然不再需要我了,我已经多余了,”凌越忧伤地一笑,黯然说道,“我对她来说,就像是个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说罢,他往后退了两步,惆怅地说道,“这一次,我是……真的……该离开了。”
凌越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完,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往西京科技大学的方向走去。
“凌越!”许悠然追了两步,大声喊道。
凌越疾步而去,没有回头,伸出右手使劲摆了摆,算做道别。
“我……真的……对不起他。”望着凌越远去的背影,许悠然喃喃地说道。
“别这么说,你谁都没有对不起。”罗砚成看着许悠然,心疼地说道,“你心里已经够苦的了,别给自己再增加任何的心理负担了。”
正在这时,罗砚成放在驾驶室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拉开车门,拿起手机一看,是丁原的电话。
“喂,罗罗,”电话一接通,丁原快乐而兴奋的声音就传来过来,“今天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行啊,有时间,”罗砚成笑了笑说道,“今天啥日子,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了?”
“好日子呀,”丁原笑道,“今天中午让你见一个人,你肯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