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笑天整理好这次入山的收获,背着足足有他一人高的包裹离开山林。
晓行夜宿,本来估计需要六日的路程,竟然五日的傍晚就赶到了村子,不知道是因为终于收获黑熊皮心情大好、精力旺盛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
进入村子,一边与路上碰到的乡亲打着招呼,陈笑天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当年老伯留下的那所茅屋。
把包裹丢在茅屋的旮旯,就躺倒在狭小茅屋内仅有的一张木床上,床上面垫着不知名的兽皮,已经多处破烂,甚至有过很多缝补过的痕迹,修补十分粗陋,这些都是陈笑天自己的手艺。
这么多年独自一人生活,他早就学会了各种基本的生活技能。虽然村里大娘婶婶们经常要求他有什么浆洗缝补活计就交给她们,可是陈笑天还是觉得只要自己力所能及的话,尽量不要麻烦别人,他觉得人还是要靠自己。这是少年内心里朴素的简单心思,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来自于老伯的耳濡目染。
虽然尽量不麻烦乡邻,但他知道自幼都是乡亲们把他喂大,对他们一直都是充满感激,对这个养育自己的村子和乡亲们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亲切,自幼就生长里在这里,他早就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这些天一直在山林里露宿,终于回到住所,即使无比简陋的一所茅屋,陈笑天也觉得十分的温暖和满足,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次日醒来,洗去一身疲惫,他在思考如何的离开赵村。对外面的世界虽然充满渴望,可是作为从未与陌生人打过太多交道的少年,心中难免有些对未知生活的忐忑,对他来说,面对陌生的世界和陌生人群,要比危险的丛林困难的多。
可是对自己身世的疑惑和未知世界的渴望终于还是令他坚定了出去的决心。
陈笑天还是决定去找王先生商量,顺便把在山里带来的熊胆、熊掌、虎骨等珍稀的猎物带过去。
作为村里最有学问的人,王先生平时不必出去打猎,体质较弱,只是帮助村里人做一些写写画画的事情,同时教孩子们识字。来到先生的门口,看到其夫人王婶正在院子里腌制兽肉。
“王婶,先生在吗?”
“哦,是笑天啊,听你先生说你前段时间进山了,几时回来的啊?”
“昨晚,太晚了,就没过来打扰你们。”
“这次进山运气好,猎到一头黑熊,我把熊胆和熊掌带来了,您给先生补补身子,还有虎骨,泡酒喝!”
“呵,你啊,每次进山都带这些,你也长大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不自己留着呢?”
“嘿!我身体好着呢,吃什么都行!”
“恩恩,笑天现在都成大人了,身体结实的很,该给你找个媳妇了!村里人都知道你的本事大,看上了哪家的闺女告诉婶,只要开口一说那家保证欢欢喜喜的答应!”
听到这个,陈笑天不禁满脸通红。看着这孩子害羞的样子,王婶不禁抿嘴笑了起来。
“好啦!你就别瞎操心了!笑天注定要去外面闯荡的,咱这小村子可留不住他!来,笑天,快进来!陪我杀两盘!”王先生听到他们说话,在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棋子。
陈笑天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王婶,接过先生的棋子,麻利的在院子里那张小桌子上摆起来。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院子里有围墙隔风,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王先生当年去镇上读书时酷爱棋艺,可是自从回到村子,村里的人哪里懂得这个,棋子就一直束之高阁了,笑天学会了以后,才又有了对手。
所以只要陈笑天在村里,王先生就习惯喊他杀几盘。其实,几年以前他的棋艺就已经远远超过先生了,只是一直故意相让,隐藏的又好,彼此倒也有输有赢,先生更是每每都有棋逢对手的酣畅感觉。
先生说棋艺里面包含人生大道,只是凡人大多难懂罢了。
两人一边弈棋,一边随意交谈。得知笑天这次进山猎获一张完整的熊皮,而且因为处理得当,皮毛品质很好,王先生也建议他早早去镇里,到刘员外家交接,省的夜长梦多。毕竟小镇上富户也不多,能够出的起大价钱购买熊皮的人家很少。
先生说,村里的赵伯近期好像要去小镇添些生铁,可以顺便把笑天带去。赵伯是村里的老猎人,年老以后很少打猎,是村里唯一的铁匠,陈笑天的那把匕首就是他打造的。
然后又向陈笑天反复叮嘱了一些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无非是“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等等,还有就是年轻人出门切忌争强好胜、贪图小利、少惹是非之类的。
陈笑天知道这都是金玉良言,一直用心认真记下。最后王先生进屋一会儿拿出来几件东西:一个一尺见方的皮子一样的物件,一本书,一个小的挎包。
“这个就是当年尚在襁褓之中包裹你的东西,王伯去世前存放到这里,交待如果你长大了或者哪天想离开村子寻找亲人就把他交给你。当年为了寻找线索,我与你老伯一起仔细的辨认过,此物质地轻柔,却很坚韧,非丝非棉,水火难侵,甚至普通的匕首剪刀都不能伤其分毫,肯定不是凡品;你的亲人竟然可以在上面绣上文字,“陈笑天”三字龙飞凤舞、大气磅礴,字意轻灵飘逸。这些都说明你的出身必定不凡,而富贵人家却又遗弃于这偏远之地,其中必定牵涉到非常之事。所以出去以后打听身世,切记慎之又慎,不可将此物轻易示人,小心引祸上身。如果此行过于凶险,就知难而退,不要勉强!这本书是当年我游历桐城时在某个出售笔墨纸砚的店里购买的,里面记录了一些大陆的风土人情、传闻游记,你带上可以作为出去游历的一个借鉴。这个挎包是个钱袋,我让你王婶用鹿皮缝制的,放些碎银琐物,毕竟你穿的兽皮不便携带物品,而且出门在外也不适合再这样装扮了。我已经交待你王婶将我的一件旧袍修改一下,同时缝制一双鹿皮靴子,你离开之前记得过来取。”
看到先生替自己考虑如此周详,陈笑天不禁感动莫名!先生当年因为一些隐秘往事,心灰意冷,黯然回到这个小村,并与王婶成亲,从此安居如此,一直未有子女,这些年其实一直将陈笑天视如己出。
陈笑天拜别先生,来到铁匠赵伯家,将要跟随赵伯去镇里的事情确定,定好后日清晨出发。
次日,陈笑天到老伯的坟前拜别,并与相熟的给位乡亲邻居、儿时伙伴一一告别。
晚上又到先生家取回王婶做好的袍子和靴子,更换上以后,穿惯了兽皮衣服的他感觉特别怪异。这身袍子有点灰白,但洗的极为干净,内里套着自己穿的的兽皮,正好合身。
王婶还特意将剩余的鹿皮给陈笑天那把铁质匕首做了一个外套,说是这样免得太过异于常人。毕竟听先生说在外面的普通人出门还是很少携带刀剑枪戟的,只有武师和镖局的镖师才会随身携带,弓箭更是只有军队才能配备,对于猎户们配备自制的弓箭,因为是属于谋生的工具,又很少出现在城镇,官府往往管制不甚严厉。
王婶还将腌制的兽肉和水袋装进一个大的包裹,作为路上的食物。打扮完毕,一个身材颀长、体形健美、面容清秀、成熟中略有稚气、剑眉朗目的少年形象出现在面前。看着远比村里其他孩子俊秀白皙的少年,王婶又不禁为村里的那些女孩子可惜,又为即将离开的他充满不舍。在先生和王婶依依不舍的目光相送下,陈笑天正式告别了他们。
晚上,想到明天将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小村,将要踏上未知的旅途,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怎样的身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在等待自己?就这样,陈笑天在辗转难眠中迷迷糊糊的度过了在这个小村、这个小屋、这张小床上的最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