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靖远猛地跪了下来,隐约间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正气,喜欢穿一身白衣,就像他这个人一般清正廉洁,那个人就是前一任太傅许墨之。是他听信了别人的话,是他带着薄衡成和薄桓良假借听戏的由头去搜查许墨之的府邸,是他自己亲手把许墨之关进的大牢。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
可是现在想来,自己现在的情况跟之前的许墨之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当初的许墨之在府邸里查出书信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跟着自己进了牢狱,连解释都没有解释的。现在想想倒也是,在外人看来,物证俱全,还需要辩解什么的。
而如今不也是这般,人证什么的都俱全,那个郑昭容故意引自己出来,故意就连自己的亲妹妹涓铭来给他下套。
从小到大,最宠涓铭的就是自己,可是为什么呢,就连自己的亲妹妹涓铭也帮着郑昭容来陷害自己。这么做涓铭有什么好处的?看起来,涓铭和郑昭容似乎早就已经商量好了的,如果她们俩之前没有商量,又怎么可能说辞会这么一致。
可是他之前听下人说过,涓铭极其不喜欢郑昭容,对郑昭容恨之入骨,薄桓良赏郑昭容的那三十板子,也少不了涓铭的功劳。明明那两个人水火不容,又怎么会达成一致协议?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们之前都计划好的,故意上演了一出苦肉计来给他看,目的就是让他放下警惕。
可这两个人最后到底是为谁办事呢?薄靖远抬起头,看着一旁的薄桓良的面上难得露出了笑颜。
是他……是他薄桓良!薄靖远浅浅一笑,他怎么能忘呢?郑昭容上演的这一出,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他薄桓良都是坐收渔翁之利。也不知道薄桓良是怎么说通涓铭的,才能让她这么帮着薄桓良。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就算他现在弄清楚这其中的种种也来不及了,大局已定。父皇对郑昭容和涓铭的话深信不疑,不管他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当初他不去查任何的事情就定了许墨之的罪,如今依旧是,父皇不是去查任何的事就来定了他的罪,想来这也就是天道轮回了。
薄靖远笑的越发的放肆,他站起身,走到了涓铭的身边,“涓铭,你告诉哥哥我,你告诉哥哥我,这是为什么的?你为什么要帮他们的?你帮他们有什么好处的?不过就是一个不值得帮的人而已。”
薄靖远双手按住了涓铭的双肩,他用力的晃动着涓铭,厉声反复问道:“为什么?你倒是说话啊,为什么?”
皇帝摆了摆手,说道:“来人啊,将二皇子压下去。王公公,传寡人的口谕,二皇子原生性纯良,后大变,沉迷于美色,而不顾兄弟情义。朕念二皇子薄靖远为皇后之子,朕痛心疾首,而于今日废除二皇子薄靖远世子之位。二皇子于今日关押府邸,没有朕的旨意,不准离开府邸!”
皇帝说完不停的喘着粗气,“孽障,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王公公,涓铭,扶寡人回宫。”
“是。”
王公公和涓铭搀扶着皇帝离开了御花园,在与薄桓良擦肩而过之时,王公公朝薄桓良微微弯了弯腰。
薄靖远大声的笑着,他指着薄桓良,又转身看向郑昭容,“好啊,你们都是好样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薄桓良,你以为你绊倒了本王,你就能登上帝位了?笑话!”
薄桓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二哥,你真的以为是我在害你吗?不是,在我府邸举办的第一场家宴的时候,我就跟你提醒过,而你却从来没哟把我的话听进去。如今你沦落至此,反倒是怪起我来了?”
“家宴?提醒?”
薄桓良走到了郑昭容的身边,他将郑昭容推到了薄靖远的面前,说道:“那日家宴,二哥你同我说,‘郑昭容敢作敢为,有一说一的气势,也比一般男子硬气许多。这说到底都是郑将军的长女,果然有大将风范,与其他女子比起来,洒脱而不俗,干净而通透。’二哥,还记得我是怎么回二哥的吗?”
薄靖远撇头想着,可是却什么都想不出。
薄桓良倒也不吃惊,他缓缓开口,又继续说道:“当日,我跟二哥说的是‘二哥难道觉得附近今晚的所作所为,说的那些话是大将风范,二哥难道不觉得更像其他的吗?比如说……镖局里的镖主。’二哥当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可是现在我再跟二哥你说一句话,二哥忘记了,许太傅许墨之是怎么回到京城的了?”
薄靖远目不转睛的盯着郑昭容看着。许墨之能平安回到京城,是找到一家叫永禾镖局,以自己为货物,让那镖局的镖主护送他回的京城。
薄靖远还是极力的想着,又听薄桓良说道:“让我再给二哥提个醒好了,那个镖局的镖头叫郑昭容。”
薄靖远一下就坐了下来,像极了一个泄了气的球一样,他怎么能够忘了呢,永和镖局的镖头叫郑昭容,而他眼前的这个人也叫做郑昭容。将军府里的郑昭容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在将军府里三年多都不曾见客,在第四年的时候才开始见客,一年也就露面不到二次。这前前后后算起来也有五年的时间。
而永和镖局是五年前建立的。而薄桓良说郑昭容的气魄不像是大将风范,而更像是镖局镖主。那这么说的话,眼前的这个郑昭容就是当年永禾镖局的镖主郑昭容!而薄桓良从头到尾都知道!
而许墨之,薄靖远记得涓铭最喜欢的人就是许墨之。自己曾经多次派人暗杀过许墨之,而与许墨之又婚约的人又是郑昭容,所以涓铭才这么不喜欢郑昭容。而郑昭容又是利用了涓铭不喜欢她这一点,故意让涓铭看到郑昭容和他关系有染,那时涓铭必然会想除去郑昭容,但是郑昭容是除不去的,到最后除去的是他薄靖远!
薄靖远摇着头,说道:“本王也想过这一天会来,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与我对立的人竟然是你?!涓铭也是蠢笨,居然任你摆布。”
薄桓良朝远处看去,看到御花园外有一处亮红,他眼睛微眯,转而继续说道:“任我摆布?二哥你话是什么意思的?涓铭她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坚持的东西。我在这朝中无权无势,有些东西也渴求不来。可是二哥你呢?如果当初二哥你愿意放过许太傅许墨之,涓铭她会变成这副模样?”
薄靖远冷笑,“女人本就是没有脑子的东西,天生就只能被当成棋子。这天下人谁人不知他许墨之是民心所向,本王想杀他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许墨之为什么会去到兰州查看民情?那里根本就没有暴动。本王在那一路都安排了杀手,他许墨之能活着回到京城就已经算他命大。”
“二哥,原来是你把许墨之给杀死的。”
薄靖远猛地回过头,涓铭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二哥,许墨之做错了什么?他是臣,你是君!他对你有什么威胁的?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就已经能嫁给他了!”
“可笑?嫁给许墨之?我的傻妹妹,你弄明白了,先不说许墨之尚且已经不在了,就算他现在还活在这里,他也不可能会娶你,他会娶的也都是与他指腹为婚的郑家大小姐郑昭容!二哥这是在帮你快刀斩乱麻,你还是得感谢二哥我呢。”
涓铭低着头,她的声音有些稍稍的变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就给许墨之道歉!”
“道歉?给一个死人道歉?涓铭,你是疯了吗?”
涓铭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向薄靖远的腹部狠狠插去,“既然你不肯在这里跟许墨之道歉,那么你就下去,找到许墨之,在他前面亲自跟他道歉好了!”
薄靖远瞪着眼睛看着涓铭,鲜血顺着薄靖远的嘴角缓缓流下,他捂着腹部,轻声唤道:“阿铭。”
涓铭把匕首一把拔出,冷声道:“闭嘴,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郑昭容默默看着涓铭和薄靖远,眼中早已经没有任何的波澜,知道真相的永远都是少数,而那少数之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也只会只有一个,而那一个,就是她身前的薄桓良。
过了一会,涓铭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将匕首一把扔下,颤巍巍的看向薄桓良,“三哥,涓铭……涓铭我这就找父皇去,没关系,涓铭自己犯下的罪,自己会承担。”
薄桓良摇了摇头,他弯腰将那匕首捡了起来,把那匕首插进了薄靖远的手中,又抬起薄靖远的手向刚才的伤口插去。
薄桓良站起了身,他看着躺在地上的薄靖远,连眼睛都没有眨。只听他一句一顿的说道:“二皇子薄靖远因羞辱三福晋,故心中有愧,而后受不了为撤去世子之位,伤心过度,于刚才在御花园自行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