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桓良翻身上马,头都没回。他拍了拍马匹,马像是会意了一般,慢慢往远处走着。
薄娄木看着眼前犹如掉了魂魄的样子,竟心生怜悯。薄桓良既是郑昭容的夫君,薄桓良既然已经给了准话,他也不好多插嘴。他以前觉得这个女孩子跟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她聪明伶俐,心中有大局,还有情有义。他本来以为这样的女子是薄桓良最喜欢,罪舍不得脱手的女子。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被薄桓良放弃了。这天气微寒,不然还是等到他和薄桓良回京之后,派人接她回郑将军府吧。
薄娄木掉过头,正准备扬鞭而去。却发现薄桓良的马匹却走的很慢,好像在等着人一样。就算是以前的秦涟水,薄桓良也不曾这个样子。
薄娄木叹了一口气,“三哥,你若实在放不下,就回去吧。”
“不了,回京。”
薄桓良的一字一句都在敲打着郑昭容的心。他是怎么知道的,她去到清风街,不是他特意安排的吗?他不是不管她的死活的吗?怎么她在清风街遇到的事情他都知道的?让她放弃她整个家族,让她一个人在世上苟活,这怎么可能!
郑昭容慢慢站起了身,她现在越来越不明白薄桓良这个人了。
不过,现在两条路就摆在她的面前。郑昭容把衣服捡起重新穿上,春风吹过。她突然想起五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什么都不怕,唯独怕薄桓良,但是自己还是说出那句:昭容不怕。在清风街的那五年,遇到的事情,她也没皱过一次眉头。可是,回到了京城,遇到了薄桓良,就觉得自己什么委屈都忍不住,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是什么东西变了呢?
她曾经跟张太后说过,嫁给薄桓良是她这辈子的赌注,既然是赌注,便就有输有赢。可是又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郑昭容将头发高高挽起,抬眼朝远处看去,已经看不到薄桓良的身影。
看着马匹越走越慢,薄娄木索性停下了马,“三哥,不如你跟我同骑一匹马,不然怕是到深夜,我们都回不了京。”
薄桓良就像是没有听到薄娄木说话一样,薄娄木叹了口气,问道:“三哥,你是不是喜欢郑昭容?”
薄桓良一愣,慢慢看向薄娄木。
薄娄木继续说道:“三哥如果真的喜欢郑昭容,就回去找她吧。”
“八弟,你在胡说些什么。女人天下多得是,她郑昭容又算的了什么?一个女人如果不能帮你任何的事情,还净给你添麻烦的话,不如让她永远消失。”
薄娄木是一点都不信薄桓良的话,他故意说道:“三哥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们就走吧,这离京城还有段距离。我们快马加鞭,应该能在城门关上前到达京城。”
“嗯。”
薄桓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终于定了下来,他扬起鞭子,“走吧。”
在薄桓良的鞭子落在之际,马就要抬起前蹄的时候,只听到身后有人大喊,“薄桓良!我跟你一块回去!”
薄桓良猛地勒住缰绳,薄娄木转过身看去,“三哥,是三嫂。”
薄桓良没有转过身去,但是却不由自主笑了起来。他笑的释然,就像是讨到糖果的孩子一样。他的眼睛弯弯,嘴边是噙不住的笑。他就知道她会回来。这一局,他赌赢了。
薄娄木朝郑昭容的方向走了过去,现在的郑昭容倒是让他眼前一亮,这个郑昭容,分明是柳叶细眉,杏眼弯弯。但是现在看来却是英气十足。现在的郑昭容带着笑,自信洒脱,英姿飒爽。和刚才在寺庙里看到的那个郑昭容全完是两个人。
郑昭容快马加鞭,赶到了薄娄木的身边,“你们刚才怎么走了?怎么不等我的?”
薄娄木解释道:“这个……三哥说,三嫂你身上有伤,让我们想回去,然后让马车来接三嫂回去。”
“是吗?”郑昭容看向薄桓良,等着薄桓良开口,“那八弟你也太小看我了。要是真比起来马术,你还有可能不是我的对手!”
郑昭容骑马到了薄桓良的身边,薄桓良率先问道:“想好了?”
“想好了。”
“不走了?”
“不走了。”
“是吗?这可是你最后一次的机会。一旦你今天做出选择,今后你就没有任何选择了。你现在还可以后悔。”
“后悔?”郑昭容莞尔一笑,“后悔什么?当我决定要嫁给王爷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好。”
郑昭容扬起鞭子,先一步跑到了前面,“太阳快下山了,你们快一点啊!”
薄娄木看着笑意不减的薄桓良,道:“三哥,我们回京吧。”
“好。”
郑昭容先回到了三王府,三王府门外已经挂上了白布。琦夫人站在府门口拿着手帕哭着,阿狸站在琦夫人的身后也跟着哭着,篱然眼眶红的不能行,只有阿碧站在那里动都不动。
苏戊辰倒是和府中的女眷倒是有些不同,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在那里垂钓。管家脸色沉重的看着远处。
王府中的女眷的发簪通通换成了白色。而府中的男丁腰带全都清一色的换成了白色。
郑昭容先是勒马出现在了三王府门口,苏戊辰抬头只看了一眼,又继续低头垂钓。管家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就在管家要出门迎接郑昭容的时候,薄桓良也跟着到了。琦夫人和阿狸纷纷跑到了薄桓良的面前。
琦夫人率先开口道:“王爷,你终于回来了。琦玉可担心你了,怎么就为了一把破扇子就跳进猎场了呢?琦玉这些天每天都烧香拜佛。琦玉向老天爷祈祷,如果这次王爷能够平安回来的话,那琦玉日后都吃斋念佛,以感谢苍天有眼,让王爷你虎口脱险。”
阿狸没有琦夫人会说话,阿狸手中一直攥着一张用热水浸泡过的手帕,为了让手帕一直保持这热度,每当手帕凉了,她都会用热水再一次浸泡。这一二而去,手心已经被烫红。
阿狸将手帕递给了薄桓良,薄桓良没有伸手去接。阿狸一愣,自顾自的给薄桓良擦去了脸上的灰尘。她突然哭出了声,“王爷……”
薄桓良看着阿狸,问道:“哭什么?”
“阿狸以为王爷您不会回来了。您看,您的脸上都是灰土。怎么能这样呢?您可是王爷啊……”
苏戊辰提了两条鱼从远处走了过来,“王爷,您可终于回来了。正好,我钓到了两条鱼,今天晚上就拿这两条鱼来给王爷接风。”
郑昭容看着自是无趣,篱然小跑到郑昭容的身边,嘤嘤道:“福晋,您可回来了。”
郑昭容一把拔下篱然和阿碧头上白色发簪,她略带嫌弃道:“府中都出什么事了?我们还没有死呢,你们就带这些了?吩咐下去,全都给我拿下来。这门外的白条也给我取下来。谁教的你们这样?这不是在咒我和王爷死吗?”
篱然不敢说话,只看了眼琦夫人。
阿碧道:“福晋,还是快回牡丹阁,去换身衣服吧。两天不仅我们担心,就连师娘也很担心你。”
郑昭容看向阿碧,阿碧冲她点了点头。郑昭容会意,道:“走,我们回牡丹阁。”
薄桓良扫视了一圈,看着郑昭容离开的身影,吩咐道:“管家,你去请个太医过去,去到牡丹阁。”
说完,薄桓良又继续对苏戊辰说道:“半个时辰后,你到听风阁来找本王。”
苏戊辰顺手将手中的两条鱼递给了管家,“是。”
说完,薄桓良就离开了。阿狸的手帕再一次凉了。阿狸拿着手中的手帕,只觉得那手帕有着千斤重。明明自己担心薄桓良,每天都吃不下睡不着。明明为了保持这手帕的温度,她手上都被烫破了皮。可是就算是这样,薄桓良也没有问她一句话。甚至是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郑昭容明明没有跟薄桓良说一句,可是薄桓良连自己都没有来得记顾虑,却先是给郑昭容找了太医。可是这是为什么的?
自己明明是真心对待薄桓良,可是怎么一点回应也都没有的呢?
在去到牡丹阁的路上,郑昭容忍不住问道:“是谁教的你们带白发簪,穿白腰带的?还有这门外的白条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碧和篱然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郑昭容停住了脚步,“你们但说无妨。”
阿碧想了想,才缓缓开口道:“前些日子,郑将军来过。他说找遍了猎场和京城都没有找到福晋和王爷,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那白条是郑将军特意带过来的,亲自给的琦夫人,后来琦夫人也就吩咐下人白发簪,穿白腰带。想着如果今日福晋和王爷再不回来的话,福晋和王爷的死讯就要传到皇上那里去了。”
郑昭容细细听着阿碧说的话,是一切都是她父亲一手操办的?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如果父亲想找到他们,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呢。
“对了,福晋。前些日子,阿狸将丝绣给缝补好了。阿碧已经去到了皇宫,找到了师傅,给福晋你拿了药。”
郑昭容将发带扯开,递给了篱然,“李太医怎么说?”
“师傅说,想尽快跟福晋你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