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来,若是他与暮西暇乃是天赐良缘,她又为何生来便被毒成了痴呆。
这是苍寞寒一生之痛,因这皇家,因宫闱之事,那无辜女子,却在最开始,迎来了如此暗黑的人生。
所以苍寞寒,是不会准她入宫,那时与她婚约在即,也是为护她一命,才开口向雍亲王讨来暮云暇。
而今,那从前筹谋都已白费了。
“记得,若是宫中人为难,你要……”苍寞寒心中也是忐忑,为她不放心。
他心中担忧,长陵明白,应道:“属下明白,若是宫中之人再有动作,属下便在暗中维护就是。”
“好。”苍寞寒他低低一声。
自今日起,馨妃已完全占据他心,这平生来,第一位嫁与他的女子,将他心中对暮西暇的执念冲散。
此刻,再不生多想,只愿暮西暇她能够逃脱这宫闱,寻她自己的安稳人生。
苍寞寒起身,长陵随他至殿门之前。
他心中所想,唯有与长陵诉说才是最为安全,也只有他,明白自身心中所想,“长陵,你说,朕与暮大小姐,这一生牵绊是否荒唐?”
确实荒唐,皇命朝令夕改,从最开始,所有远景终被改变。
苍寞寒他怎会想到,此时陪伴他身侧女子,竟是年馨儿呢,一个,他从未将目光垂青之人,从前甚至,从不知道有他这人。
“长陵不敢多言,陛下自有陛下考量。”他轻声道,而后又觉这回答不妥,其实苍寞寒他到底是如何作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那么陛下,很明白自己的心意吗?”长陵随着问了句。
苍寞寒他并不明白,那暮西暇与他相隔太远,虽被困在这同一宫墙之中,可她毕竟不为这后妃,而是女侍,既是女侍,便与苍寞寒是天壤之别,而这盛唐,无论何人都在苍寞寒之下。
他实在没有那多余好心去分给旁人,为君之道,便是高高在上。
听长陵这话,苍寞寒怔了一怔,只是此时心境改变,与从前所想不同了吧。
“你倒是提醒了我,暮家二小姐是在尚宝局中吧。”苍寞寒随着问了句。
那暮云暇,与她母亲,自王府之中不就是极为嫉恨暮西暇她那生来便有的婚约吗?
如此,在雍亲王难事解除后,便了她心愿,要她入宫吧。
只是心中太多算计女子,苍寞寒并不喜欢,那暮云暇是个出挑人,却与苍寞寒喜好类型相差太远。
她善于心计,在意名位,处处要争得首位,天生来便是二小姐,就连母亲亦是续弦正室。
苍寞寒并非看轻她出身,可她母女二人对暮西暇所为,令他极为不耻。
这宫中,入宫为妃,也并非好事,她一心入宫,只怕真到了那日,她也会后悔吧。
唐皇宫金碧辉煌,可身处在这其中之人,并没有任何一位是觉享尽天下美事,也并无一位不觉自身是身不由己。
“是,尚宝局中,如今已在女官之位了。”长陵应道。
听他所言,苍寞寒一笑,“果真,她到底有本事。”
便是这本事,令苍寞寒还有些喜欢,“寻个由头,要朕与她碰上一面吧。”
他双手背后,眼朝前方望去说了声。
“是。”长陵答允。
他再嘱咐道:“前去岭南路途甚远,你才是回来,好生歇下。”
说过这几句,苍寞寒便回身往内殿中去了。
长陵望向他背影,而后也默默离去。
……
尚寝局中,偏室内。
此时暮西暇正坐于门槛上,往那庭院之中了无生趣的死景。
还有那一株,要她看来心口便硌得慌的那千岁兰。
前几日,京燕他采下一株,当成宝贝一般,带回太医院去养着了。
而暮西暇心中不喜这花,总觉它妖异可怕,却也不能除去,她只等着这花能为她带来什么。
在这宫中也实在寂寞,皇后好意将她放置在这偏室,而整日又不敢再去宫中乱走动,便困在此处,而后再无动静。
莫非是给自己寻个好去处,在这宫中安度后半余生吗?
她托腮瞧着,而桃枝她在面前,手拿那小木枝,在土地之上写写画画,这些日子,她随暮西暇通读医术,也识得了几个字。
见她是兴趣正浓,却在地上练起字来。
对于这古字,暮西暇是无能为力,拿过一篇文章,那一页字中,她还要猜一猜才可读通,这便可想见,将那厚厚医书通读,是费上何种力气。
不过好在,越是学习之中,便越熟悉,至今读书之上也不必再去猜测了。
“桃枝,歇歇吗?不然去屋子里,拿纸笔去写?”暮西暇瞧她可爱,温声道。
桃枝她自得其乐,笑道:“不去,在院子里还可见见天,憋在屋子当中可就无趣了。”
她正是该玩乐年纪,与自己同做这边缘人物甚好,逃脱宫规,乐事一件。
原本入宫暮西暇是心不甘情不愿,而今日她觉很好,在脑子当中储备更多学识后,她更是踏实安乐。
“天快黑去了,玩够了,吃过晚膳我们就睡下吧。”她将双手自脸颊拿开,放于膝上,望那天空,又是红霞遍布。
这片宫墙内的天,她看来又看,每一日都是不同的,可仍是无趣,空气中弥漫着那千岁兰的异味,嗅来奇怪,不辨香臭。
桃枝她听这话,也玩够了,至暮西暇身侧,娇声道:“姐姐我累了。”
累了便回去歇下,暮西暇她这整日守在此处目的,便是等待因这千岁兰而牵扯之事。
暮西暇把住她手臂,笑道:“那便回去歇下了,你今日记得几个字?”
随她读书都有两月时候,桃枝也识得许多,也是为暮西暇所熏染,桃枝也喜好上书文来。
“不多,方才写下那些,都是前些日子所记下的。”她乖乖应道。
小女子,还是多学些东西的好,这王朝女子本就是无地位,若胸中再无些学识,岂不是一生只依赖那男子过活。
“明日起,不然我再教你些小游戏,平日里闲来无事解解闷吧。”暮西暇起身,牵过她手朝屋子里去。
她两人并不知,此刻崔金玉正往这处来,她就在那墙角落,偷听她二人闲话。
这偏室内,传出阵阵异香来,只这一处,尚寝局中人都觉奇怪,却找不出是何人。
所以崔金玉便怀疑到这偏室来。
其余地方,试想来又有何处能飘出这异香。
她眼见着那口古井边上,有一株奇异之花,看来十分怪异,那火红颜色,仿佛染上人血一般。
“这是何物?”崔金玉怔怔望着,她一见这东西便全身发麻,“妖异之兆。”
这偏室何时生出这奇异花卉来?
她心中奇怪,而后转身而去,行至尚寝局院落当中,遇见一平常与她交好侍女,拉她这那偏室观看。
“呀,这是什么?”那人惊愕出了声。
崔金玉她深深呼吸,见此物便心中不稳,而后慢慢道:“想来是异兆,你我快去向崔尚宫禀告。”
随即二人便前去崔尚宫所居寝殿当中,崔金玉至门外叫道:“崔尚宫,金玉求见。”
崔尚宫此时正调弄香料,听她声音应道:“进来。”
听言,崔金玉与那侍女一同进殿,“奴婢有事禀告。”
这崔金玉为崔尚宫家中人,待她从来栽培,而她做事也尽心,所以至她住所常来常往。
“你所来何事?若是居中之事,你可自行拿主意,我这几日身子不畅,不想烦心。”崔尚宫眼皮也未抬起,轻声道。
崔金玉与那侍女上前,与她行礼,俯首道:“尚宫,方才……奴婢见得局中似有异兆。”
异兆?听她此言奇怪,崔尚宫抬起眼来,望向她道:“何事?”眼瞧崔金玉她面露惊慌之色。
她嘴巴张开又合住,聂诺一阵才道:“这尚寝局中,频频传出异香,奴婢心中奇怪,便四处查找,方才与姐妹至偏室庭院之中,偶然见得一奇异花卉,那异香似乎便是从那里而来。”
异兆?崔尚宫从不信那异兆,若是突现异兆,多半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你说在偏室?”崔尚宫认真神色看向她问道。
崔金玉随着应声,“正是,便是在那暮西暇所居偏室之中。”
听此言,崔尚宫凝思一阵,那暮西暇本就身份敏感,她到来尚寝局之缘由又崎岖。
也许宫中之人故意为之?
崔尚宫她向来无争,今日已在尚宫之位,此生亦无所求,心中唯一心愿,便是从前那相依为命,枉死姐妹。
如今暮西暇便是她唯一期盼,她也不知为何,要将筹码压在这女子身上,她看来漫不经心,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
可她到底是雍亲王家女儿啊。
“本宫去见见,到底是何异兆?”崔尚宫道了句,便随崔金玉两人前去偏室查看。
果然一进庭院当中,那扑鼻气味便迎面而来,崔尚宫她也未见过千岁兰,看来果真妖异无比。
“这……”她也怔住。
而此时,暮西暇正与桃枝在偏室之中吃那晚饭,今日小厨房所做晚饭很是美味,多加了一只鸡腿。
暮西暇本不喜那肉味,便将整只鸡腿夹到了桃枝小碗里,与她笑道:“多吃一些,正长身体的时候,女孩子再过几年便不能长高了,你可要把握机会啊。”
说来这副身体,虽然从前痴傻,可身姿之上却是上乘啊,肤白而匀称,她看来很是满意,相反是她本身,从前那副身子,便是偏瘦一些,没胸没屁股……
若是做她,这美貌果真要自己尝到了甜头,无论如何,女子也该在意自身美貌啊。
桃枝她咬着那鸡腿,满嘴油花,嘟起嘴巴来看来可爱极了。
“姐姐,今晚这饭菜可口,不然吃饱以后,你陪我出去走一走吧。”桃枝她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声音含糊说道。
若是在去外面乱走乱撞,只怕再被内监看到,这屁股就不保了。
暮西暇笑道:“莫非你想要了我的命不成,只管安心在这里歇下吧,你若实在无趣,我便教你些有趣的,保证你会喜欢。”
方才暮西暇便与她说,只是只顾得填饱肚子一时间没顾得提起这话。
“什么?”桃枝随着问道。
便是那基础化学,从元素周期最开始,将她这一身学识,慢慢传递到桃枝身上,也可为这时空做些好事。
只是想要这时代变得更为美好一些,这愿望不算苛求吧。
暮西暇她才是要开口,崔尚宫此时到了殿门之前,与崔金玉三人立在那里。
她转过头,见是崔尚宫前来,怔怔立起身子,“尚宫。”她俯首行礼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