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传闻她不是不知道，因为满腹经纶加上外表儒雅，回来就从来没缺人喝咖啡过，今天某某小姐，明明某某姑娘，后来某某千金，总之就是断不了的桃花运，花花公子这个称呼他当之无愧。
而眉玉也知道，那个在书页上用“轻言”这个笔名高谈阔论的他，文笔带着江南的细腻，字里行间夹杂着一股子豪迈，对于很多东西都有独到的见解，眉玉想，也许她认识司言还要早些，而且认识的是真正的司言。
有了这个先例，家里看着她自然是更紧了些。
一点的时候，眉玉让小丫鬟帮衬着，溜出了眉家，一点半到达幸福咖啡馆，眉玉抬头看了看招牌，木质的招牌刻着几个大字，油漆刷成棕褐色，很符合她的审美观。
屋子里面很安静，钢琴曲柔柔的飘在咖啡馆里，墙角几个书架放着几本书，窗台开着不知名的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房间不算亮堂，阴天，开着暖黄的灯。
这个时间段应该是高峰期，可咖啡馆里除了一个钢琴师只有司言一个人在那里，亚麻色格子桌布上放着一束玫瑰花。
司言站起身凑过去，顺手拿起玫瑰花，走到她身边递给她：“这么准时？要知道女孩子迟到是特权，”
眉玉脸颊有些红，不知道回答什么，拿过玫瑰点头：“恩，”
司言带着她到位置上，绅士的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喝什么？”
眉玉道：“黑咖啡就好，”
司言笑了：“第一次看见喜欢喝那么苦的咖啡的女孩子，”
眉玉笑了笑，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要说，这个不算苦了，我平时喝的药更苦，男人应该不喜欢那种药罐子吧？尽管她相信司言知道，但自己也不愿意提起这个事情。
一杯咖啡，他们从古代诗集聊到外国文化，从童年趣事聊到人生理想，司言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见解，说到那些的时候，他的眼睛在发光。
最后，司言站起身去钢琴边上弹了一曲钢琴曲，眉玉没有听过，但曲子十分动人，恍然间让人有些沉醉，沉醉于曲子本身的美妙，沉醉于琴键上飞舞的双手，沉醉于拥有那双手的人。
离开的时候司言问她：“你知道为什么今天咖啡馆没有人么？”
眉玉摇摇头。
司言说：“我包下了咖啡馆，我怕有人看见会让你家人知道，而且我们一起喝咖啡，这个消息大概会上新闻，你会很麻烦，”
眉玉一怔。
司言说：“我会替你想好一切，眉玉小姐，你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
一整天，司言说的这句话一直盘旋在脑海，眉玉觉得自己大概中毒了。
是真的中毒了。
那天阳光很好，当司言拿着戒指单膝跪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没有去想家里还有一堆反对的人，她只想着面前这个人，是她爱的，是她喜欢的，是她真真切切想要嫁的，于是她同意了，钻石戒指戴在纤细的手指上，阳光下的光亮晃眼的很，晃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吻带着咖啡的味道，轻柔的印在唇角，唇瓣，然后是嘴里，慢慢的侵蚀上大脑，像是一种病毒感染。
毫无疑问，家里没有人同意她嫁给司言，思想教育按着一日三餐来的，可惜并无用处，眉玉固执的只要司言一个人，甚至不惜用绝食来抵抗。
眉铮气的简直要带着人杀到司家去了，好几个生意的合作伙伴，你这个老家伙下手都下到我女儿这了！
司家也是再三保证，司言绝对会好好对眉玉，以前的那些坏习惯绝对不会再有了，才勉强让眉铮消了气，却还说要再考虑一下。
父亲这边松了口，眉玉也松了口气，偶尔也能和司言见上一面。
司言爱上眉玉的消息在整个上海滩都炸了，谁都不信那样一个花花公子会娶眉玉这个病美人，更不相信司言会为了这个病美人放弃一整片美女森林，可司言确确实实这么做了。
茶音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里的两大家族聊天，眉玉被哥哥姐姐保护着坐到离司言最远的地方，司言偶尔对她笑一笑，做个鬼脸，像个小孩子一样逗眉玉开心，眉玉忍俊不禁，低下头不去看司言。
小小的互动落在一群人眼里，各有各的滋味。
眉铮干咳一声，示意他们两个注意点，看了眼眉玉，眉玉连忙摆出一脸的正经，司言也瞬间收敛开来，绅士的坐在沙发上。
茶音倒是看的有滋有味，却也越发期待眉玉和司言又会发生什么。
婚礼那一天，全上海滩的报社都来报道这场婚礼，参加宴席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婚礼按照老祖宗的流程，没有去教堂，也没有婚纱，凤冠霞帔一样美丽夺目。
“小姐，车已经来了！”丫鬟跑进来喊道。
“啊？”眉玉有些慌张的照照镜子：“我的妆……”
“很漂亮，”姐姐从外面走进来：“我们阿玉最美了，”
眉玉羞红了脸，接不上话了。
拜堂成亲，洞房花烛，鉴于不好围观，茶音理智的决定待在婚房门口。
眉玉身子弱，茶音略微恶趣味的想了想。
婚后的生活一如眉玉想象的甜蜜，司言也确实对她很好，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确确实实为眉玉改掉了沾花惹草的毛病，晚出早归的，确确实实做到了一个十足的好男人。
走在街上都经常听到这样的声音：“你要是有司家少爷对我一半好我早就心满意足了！”
“你要是有眉家四小姐一般温柔，我也对你这么好！”
茶音：作孽哟！
比起寻常人家，他们显得有情调多了，司言房间里摆着钢琴，午后喝下午茶时不时还来上一曲，偶尔会去骑马，眉玉身子不好，只会在旁边看，一会儿就累了，司言就会立刻陪她回家，尽管并没有尽兴。
这些事情，让无数垂涎着司言二房位置的姑娘心碎上海滩。
茶音托着下巴看着面前这一幕幕，闻溯对自己……好像也差不多诶！
变化是在第二年的深秋，或许是老天爷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幸运该到头了，她应该替眉家去承受眉家该有的苦难了……眉玉重病。
那时候司言远在千里之外，一两天根本不可能赶回来，那时候也没有什么高速，更何况他的车也不可能翻山越岭。
茶音靠床脚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苍白的皮肤，紧蹙的眉头，柳眉杏眼，小巧的鼻梁，如果曹雪芹先生见到眉玉的话，会不会也觉得她很像林妹妹？
她嘴唇轻轻颤抖着，茶音走过去，听见的是两个清晰的字：“司言，”
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眉玉得这场重病前一天，偶然间听到了司言父亲在给他打电话。
“你也不小了，该传宗接代了，这次回来，必须给我去相亲！”
听不见司言的回答。
他父亲继续说：“什么都别说了，当初让你娶眉玉是为了眉家和我们的生意，现在我反悔了！男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她会理解的，不孝里无后为大，眉家会理解的，”
“就这样！”
啪！挂断了电话。
茶音觉得挂断电话的声音更像她生命里的一道惊雷。
聪明如她，一定也曾猜过，为什么司言那样的男子会爱上自己甚至娶自己呢？
可是她不会去相信，哪怕是现在，尽管是现在，她也不会相信，茶音突然有些可怜眉玉，这样倔强的一个女子，倔强又傻气，让人心疼。
之后就是一场重病。
司言回来的时候眉玉意识已经不清晰了，茶音可以看见她生命里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穿过她掌心，像是沙漏一样。
“阿玉……”司言的声音有些颤抖，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颊，比他风尘仆仆满身风霜赶回来的双手还要冰冷。
“阿玉……”他轻唤了一声，俯下身去轻吻她的唇瓣，泪滴滴在她睫毛，烫的她下意识缩了一下眼皮。
“司言，”她声音以为的清脆了些：“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司言笑着看着她：“对不起，这次回来晚了，”
眉玉摇摇头：“没有，没有晚，第四天，是你回来的早了，累吗？”
伸出手去触碰他脸颊，被司言握住，贴着自己的脸庞：“不累，”
“可我有点累了，”
“那……”司言有些哽咽：“那你睡觉吧！没关系，我陪着你，”
眉玉闻言闭上眼睛，嘴里却还在说着：“司言，你娶我一年零三个月了，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的时间，只是……拖累你那么久，”
“没有……”
“我死以后，你再找一个爱你的，你也爱的，会陪你跋山涉水的，你父亲满意的，会骑马，会跳舞，不会把高跟鞋弄丢……咳咳！”她突然其实咳了几声，几滴血落在地上分外刺目。
司言一愣：“你知道？”
眉玉没再说话，她没有力气了。
司言把头靠在她旁边：“对不起，高跟鞋是故意的，送你礼物是故意的，爱上你也是故意的，娶你是真心的，真的，是真心的，我很爱你，很爱，”
“有多爱？”眉玉哑着声音问出最后一句。
“爱到……下辈子也要找到你，娶你，”
一切回归黑暗，茶音看着沙发上有些失神的小男孩，似笑非笑：“你是司言？”
话一出口猛的想起他说的：“帮我看看，骨哨的主人最后怎么样了？她，可是一世平安？”
如果是司言，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小男孩回神又是一脸不在乎：“我哪知道我是谁，这不是不知道才来的嘛！”
沐觞惊呆了：“你过奈何桥都不用喝孟婆汤的？”
小男孩撇撇嘴：“谁说我没喝，喝的不多而已，我是司言吗？”
茶音微信一贯优雅，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好听了：“鬼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