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再喝一口。”秸儿贴心地将匙子里的粥吹凉,然后递到落嘴边,像个小大人的说道:“张嘴。”
落无奈地喝下,看着秸儿又要递过来,她连忙阻止:“我已经好多了,可以自己喝。”伸手就去抢碗。
秸儿虽然人小,但是手脚很快,“不行”一口拒绝,语气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你现在是病人,我要好好照顾你。”
“来,再吃一口吧。待会我给你切水果吃,要不来我就生气了。”这是明目张胆的威逼利诱啊!
落晃了晃脑袋,只能任由秸儿幼稚地行为,虽然肚子撑得要死,不过心里却是暖暖的。
“小鬼,让开,让我给丫头再把下脉!”冥樾霸道地往床边挤了挤,不由分说地伸出手要替落把脉。
该死的鬼医。因为身子小,秸儿哪里是鬼医的对手,被挤到了一边,太过分了。秸儿眼珠一转,坏心眼上来了,跟我斗,哼,走着瞧。身子一偏,手里的碗就直直地往冥樾身上“砸”去,眼看里面的粥就要“飞”出来了,冥樾以极快的手法,稳稳接住了碗。
冥樾挑了挑眉,银色的面具闪耀异常,眸子里全是不屑,勾勾唇说道:“小鬼,小心点哦。摔着了,丫头会心疼的。”收起眼中的挑衅,换上一副关切之情,将手中的碗递给秸儿。
秸儿愤恨地接过冥樾手中的碗,咬牙切齿地说:“多谢,鬼——医。”鬼医二字咬音极重,秸儿瞪了一眼冥樾,不甘心地出去为落切水果去了。临走前还一再叮嘱落,若是这个鬼医欺负她,就大叫,他这个“护卫”会马上出现的,冥樾的唇边始终挂着笑意。看起来,秸儿和冥樾这杠子算是结大了。
躺在床上的落,看着一大一小在这明枪暗斗的,连连用手按头,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冥樾注意到了落的动作,轻柔地拿下她虐待自己的柔夷,认真为她把脉,淡淡地说着:“放心,我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计较的。”语气冷淡,银色的面具下那双眸子像是远山的雾霭,看不真切。偶尔眼底有一抹精光闪现,像是朝阳透过了雾气,不在是单纯的白色,微浅的红色,迷人耀眼。
落的目光灼灼,一直都不曾离开冥樾。冥樾也感觉到了这种目光,抬头,四目交接,流情浅浅。
似乎每次都是这样,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某一时刻,两人能够静静对望,望入对方的眼眸深处,想要探寻个究竟,了解彻底。但无奈眼底那某黑,实在是过于无边了。
落收回目光,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怎么样?我是否没事了?”
“啊?”冥樾猝不及防,明显还沉浸在刚刚的暧昧中,眸子一闪,恢复如常:“恩,已经无大碍了。”
“那就好。”落低头浅语,一双芊芊玉手不安地缠绕在一起,唇咬了一下又一下,还是问吧:“可以告诉我那些事了吧?”呵气如冰,冰冷的音调找不到半点暖意。落在刻意伪装自己的坚强。
冥樾知道这是早晚的事,落忍了这么多天,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可是他该从何说起呢,他皱起眉头,无论从哪里忆起,对于落来说,都是伤害。
落从冥樾紧闭的唇间看出了他的担忧,她莞尔一笑,如天山雪莲初绽般,纯白的圣洁中透着傲然,“我没那么弱。”
小丫头,如你所愿,把冥樾所知都悉数告知。下一刻,清润如玉的声音响起,带着追忆,有点沧桑隐藏在深处,那些迷雾般的往事变得逐渐清晰。
冥樾侧过头,随意地靠在床边,眯着眼,回忆那段往事。因为许久不曾想起,往昔旧事支离破碎,无法拼凑成一幅完整的骨骼。有些人来了又走,有些事记了又忘了,曾经的那些刻骨铭心,恩义情仇其实现在想想都有些模糊了。
大概是从五岁开始,我发现自己与别的孩子不同,别人都有父母,而我却没有,只有一个师傅。我曾经多次问过我师傅,我从哪里来的,我的父母是谁,他们在哪?师傅每次都只是看着我,什么都不说,眼神里有惊恐,后悔,害怕闪过,快的让人不知道它们是否真的存在过。
也许是被缠久了,师傅终于发怒了,对着我大声叫嚷:“他们都死了!死了,你懂不懂。”狰狞的面目,发狂的眼睛里满是杀意,让我害怕。我从未见过师傅如此激动失态,那天起我明白了我的身世就是一个不能提的禁忌。
为了讨师傅欢心,我认真地学习医术,武术,只希望师傅能开心。有一次为了弄清一种草药,我还偷偷上山结果被困山林……冥樾想起自己那时的样子唇角上扬,似乎在笑。落心领神会地也笑了笑。
有一天,来了一个人找师傅,他们整整谈了一天,我不记得谈了些什么,只记得师傅最后却发怒着赶走了那个人,还大声对那个人说,以后别再出现,否则就毒死那人。我觉得师傅当时是认真地,不过那个人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眼睛里的贪婪连个孩子都能看的清楚。
从那天之后,师傅就把自己关在药庐里,白天研究草药毒物,晚上就喝一大堆酒,醉酒后,嘴里就嘟囔着我是罪人,罪人啊。好几次都不停地扯自己衣服,拍打自己,如不是第二天师傅会照常在药庐里研究,我都快认为师傅疯了。
后来,师傅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他连白天也开始喝酒,甚至将刚刚练好的毒用在自己身上,第一次看见师傅对自己下毒时,我吓坏了,急忙拦着他,可他却狠狠地将我推开,嘴里骂着:“该死的东西,小心我也拿你试药。到时候你就和他们一样,变成那种鬼样子,没错,鬼样子。哈哈。”
我不知道师傅为何这样,也不知道他口中说的他们是谁,我以为这些会成为谜,没有人会解开。
没想到谜底很快就解开了,解谜之人正是与我相依为命的师傅。
“你想知道答案吗?”冥樾冷不防地问了落一句。
落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试探着说:“若是为难,就不用了。”她不想看见黑色的眸子里出现痛苦的阴影,那双眸子应该就这样冷冷清清,不起波澜的好。
冥樾的眼角扬了一下,似不经意又缓缓叙道来。
这应该算是我师傅的临终遗言吧。我师傅年轻时,仗着自己的医术高超,在江湖上没人能出其左右,常常惹是生非,拿人试药,试毒,招惹了很多仇家。有一天他大意失手被一帮人擒住,他以为自己的死期到了,可是那帮人却只是囚禁他,什么都没发生。
一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师傅他就这样一直被囚着,没人和他说话,也没有人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样下去,他快疯了。
也就是这时,那个男人就是曾经来找过师傅的男人出现了,他只是对师傅说了一句话:“忘生,有兴趣吗?”血瞳,忘生者。师傅当时就兴奋了,他是医者,对于这种传说中的怪物最有兴趣了。也不知是否是故意地,冥樾将怪物二字咬的极重,细心的他察觉到落的身体在发抖,绝美的神色上已拢起了乌云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