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凝望着冥樾深邃的眼底,轻易地捕捉到那抹异样的光芒,朱唇轻启:“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冥樾一口否认。
落摇摇头:“我不信。”
“真的没事!”
“你不信落儿吗?”落突然这样说着,眼里,脸上都是受伤之情。
冥樾一愣后摇摇头:“当然信你。”
落继续说道:“既然信我,为何不能和盘托出?是不是和我有关,所以才那么难开口?”心若灵石,晶莹通透。她怎会猜不到能让冥樾如此开不了口的,除了事关自己以外还能有什么呢?
这次冥樾没有否认,他很清楚落的聪慧,知道瞒不了她。
如玉指节覆上她苍白的小脸,叹了一口气,终是开口说道:“落儿,本以为当年的那支千年冰莲虽然不能治好你,但是多少可以压制你的血瞳发作。可是近来,据我观察,你的血瞳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他停了下来,落眼神微转,接过他的话继续说下去:“就是说我的血瞳已经到了不能抑制的地步了。以后它会越来越严重,而我终将变成怪物……”
“不,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冥樾阻止她说下去。
落惨淡一笑:“就算你不想,又能怎样?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那么我宁可死。”
“宁可死”像是重锤落在心间,冥樾伸手抚平她紧皱的眉头,一字一顿说道:“我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狭长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坚定与情意,犹如春暖花开时,融冰的洪泉一下子暖进人心里。
“我知道。”落感动着回应着,但还是说道:“若我成了妖怪,我自私地希望能死在你的手里。冥樾,你能答应我吗?”能死在最爱的人手里,落将不枉此生,可是却要你忍受杀死最爱的人痛,原谅我的残忍和自私。
眼里满是伤痛,冥樾最终只回答了一个字:“能。”
一个字的回答,让落笑靥如花,一帘秋波里终于闪出光芒。
冥樾望着她,也淡淡地笑了。落儿,真有那天,我会亲手杀你,然后再随你一起去的。
“为什么我好想听到你在说,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都不会离开我呢?”落笑着问。
冥樾惊讶她竟能听到自己心里的话,收敛惊讶,握住她的柔夷,郑重说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难道就许你自私,不许我自私吗?你是我一个人的,连老天爷也不能和我抢。你若离去,我定会和你一起。”
“那我们两个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啊!这样也好,我也不想和你分离。”落勾起唇角,霸道地说着。
冥樾点点头,墨石般的眸子暗光流动,左眼下的泪痣熠熠生辉,扬起的唇角边挂着妖孽的笑意。
几日后,终于有了晴光。虽然不是很暖和,但是多少驱除了些寒意。
落站在院子的正中央,阳光正好照在她脚边,将这个陌生熟悉的地方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轻轻地移动步子,向前跨了一步,从光明处跌落入无声的黑暗中,空气中只剩下逶迤的裙摆划过杂草,擦出沙沙地声响。
“吱呀”的呻吟后是“砰砰”的巨响,然后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放了我,我不要变忘生,我不要变妖怪!放了我。”
不停地拍打着门,小小的手早已疼到麻木,古玉却仍然不肯放弃。
“古玉。”落出声喊她。
“谁?是谁?”古玉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肿着眼睛四处查看,害怕慌张地手足无措。
看来冥樾不是个会照顾小孩的人那。落在心里想着。
轻笑着,落像只蝴蝶破茧,从暗处展翅而出。
红色凤纹提花裙边上绣着暗黑色的牡丹,高雅富贵,逶迤的裙摆处缀满了雪纺珠,犹如点点星子,眼神如遮着雾的远山,朦胧不清,一双如玉赤足踏在这泥地上丝毫不介意染上尘埃。
古玉第一次看到如此盛装的落,她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落比以往更美,但是身上散发的气息不是令人胆战心惊的害怕,而是扑朔迷离的迷醉。
毒蝎不是白叫的,这其中一定有诈,她谨慎地退后了几步直到靠到门上,开口道:“你想干什么?”
眼眸微转,落几步走上前像是要将古玉整个抱住,但在靠近的那刻,她停住了,俯身欺近。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贴着,阴暗的光线围着她们,缠绕出一种寂寞之情。
落伸手替古玉整理发丝,呵气如兰地说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古玉咽着口水,现在她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若是襄落想要她的命,简直比捻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只要装着顺从的模样,就还有活着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落笑着,看了一眼四周,淡淡地说着:“西苑,我变成忘生的地方。”
这么多年了,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荒凉啊!想来也对,这种死过人又出过忘生的鬼宅,怎么可能有人打理?
“忘,生。”古玉低低地重复这两个字,凉意从脊背传来。她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是的,忘生。”落突然抓住了古玉的肩,喊着:“就像我身上的红衣一样,那双邪恶,贪婪,充满了罪恶的眸子。”
“我。”古玉挣扎着后退,“我是毒蝎没错,可是害你的人不是我。是襄家的人,你要报仇,找他们去啊!”
“襄家已经败了。齐家也是,接下来会不会是古家呢?”落勾起唇角,有意压低了声音。
古玉知道落这是在攻心,只要她有丝毫松懈,就会败在这个女人的手里。不,想起北斗宫主的残忍,古玉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宁愿在这里死掉,也不能拖累整个古家。
“我不能说北斗宫在哪里。不过我相信只要有北斗宫在,古家就不会败。”古玉咬着牙回答。
落笑着:“你可知道不会与不能的差别?”不会”是出自真心,这说明你是心甘情愿地做北斗宫的走狗,而至于这“不能”则说明。”
不再往下说,红酥手点在古玉的心处,“你这里最清楚。”呵气如冰。
逼供这种东西,除了严刑利诱外,还有一种就是攻心。古玉她小小年纪就能够成为“毒蝎”,心防一定不容易攻破。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再怎么伪装得成熟,总会有害怕的那一刻。
忘生,古家,北斗宫,还有这鲜艳的红色在这间院子里都是令人窒息的魔障。
“古玉,你呆在北斗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北斗宫主是个怎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好好想想!北斗宫真得能护住古家吗?还有人已经够可怕了,再加上这么多的妖怪就更不好了。”落留下一番话,挥手转身离开。
古玉呆在原地,就愣愣地望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凉风起,西苑的萧瑟更深了一分。
纤长如玉的手指夹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好甜。落含笑着眯起眼,如天边的新月,又像是,一只小馋猫。
真好,再吃一颗,大漠从来都没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落满足地又夹了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