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然微笑的瞥一眼夏吟竹,抓住画笔的手开始游走在画架雪白的画纸上。
见他这么胸有成竹,夏吟竹好奇的走过去,看看他手下功夫如何。
玄青色的颜料点在纸上,宛若初春的湖水一样诱人。
静静站在旁边看了大约半个小时,夏吟竹不得不承认江逸然作起画来的确是聚精会神,万分投入。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本来弥漫着清爽的青草味道的花园空气闷热起来。
专心作画的江逸然丝毫也没注意,平整的偶头上已渗出丝丝汗迹,粘湿了他细碎的发丝。
夏吟竹本想吱声,让他擦擦汗再继续,但见他无比认真的眼神却又不忍心。
她抽出洋溢着薰衣草香味的纸巾,小心的伸过手去给他拭了拭,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回忆起青葱岁月里的一段往事:
在进大学时,她暗恋过高两届的学长柳不凡。
他是当时学校公认的才子,作画吟诗,无人能比。
都说才子风流,也许正因为如此,他身边永远环绕着美女。
那时,整个一黄毛丫头的她每天都会借故去画室,安静抱着书本坐在后面看柳不凡作画。
微微心酸的看着不同美女在他身边给他擦汗,调配颜料。
一个沉浸在自己构思的画面和手中挥舞的画笔当中,一个浅笑明媚的站在旁边时不时递支笔或纸……
两个人这时都忘记之前的种种,仿佛配合默契心有灵犀的恋人。
江父江母站在别墅三楼的窗户边看到这幕,两人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若是看到这一幕,晓烟该安心了。吟竹这孩子,和当年的晓烟容貌相似,不过性子倒要活泼几分。”
江父略略黯然后,搂住妻子的肩:
“是啊,晓烟该安心,我们也能安心。但愿逸然这回能认真。”
“放心,逸然心地纯良,他会善待吟竹。不是还有我们呢嘛,别担心。”
蔡可轻轻倚靠着丈夫,露出舒心的微笑。
***
大约花了一个半小时,江逸然终于长嘘一口,满意的看着画架上的作品。
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他皱眉发现此时已是烈日当空。
“喂,小丫头,天这么热了,怎么不进去呢?陪我在这晒。”
江逸然侧身发现夏吟竹正在入神的看画,双颊因为强烈的太阳而晒得红扑扑的,樱唇上有丝干涸。
夏吟竹完全没听到江逸然在说什么,此时她的整颗心都被江逸然的画给掳走。
画架上的纸上,一个清丽灵动娇俏可人的女子站在蔚蓝的海边,玄青色天空蕴藏着别样的美好。
似乎是有风吹过,她白色裙角舞动发丝飞扬。
细腻精致的五官活灵活现,却隐隐的似乎又有丝忧伤。
说实话,夏吟竹看到这幅话的第一感觉是喜欢及熟悉。
且不说精湛的画工和细腻的笔触,单单就是那份若有若无的忧伤,就折服了她的心。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大大咧咧明媚灿烂的女孩,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在心灵深处,暗藏着一只忧伤小兽,时不时的苏醒。
不过,江逸然怎么能看出来呢?
想不到这个没口德的家伙还有两下子啊。
夏吟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画面上,晶莹的汗珠布满额头都未曾察觉。
见她一幅痴迷的模样,江逸然知道她肯定又没听到自己说的话。
他凑近夏吟竹耳畔,恶作剧似的大声道:
“喂,欣赏我的画这么投入,想必还令你满意?”
夏吟竹吓得一惊,连拍胸口给他一记白眼:
“江逸然,你干嘛老喜欢吓人呢?都快奔三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哟,这口气怎么这么像我妈呢?你小心未老先衰啊。也不知道是谁像小孩,还一本正经的说人家。说说吧,画怎么样?”
每次作画完毕,江逸然的心情都会大好。
他喜欢那些或浓或淡的色彩从笔端宣泄在纸上,所有美好的幻想都能在笔下实现。
也许,这也是他能够孜孜以求在画坛前进的原因。
夏吟竹本来想实话实说的称赞下,但一见到江逸然自信满满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泼冷水了:
“这画,还行吧,没啥特别的好。我以前有个学长比你的画得好多了,那才叫惟妙惟肖!”
从来都习惯了被女人赞美吹捧,江逸然被她的话惹得有几分薄怒。
小丫头,我肯为你作画不知道多给你面子,竟然就用区区“还行”两个字打发我,简直可恶!
“敢问你学长大名啊?他也给你作过画吗?哪天让我瞧瞧,看看功力有没有我深厚。”
江逸然略略吃味的睨视还在细看画的夏吟竹,片刻后忽然就笑了。
这丫头,明明很喜欢嘛,还嘴倔!
“我学长叫柳不凡,现在可是南国有名的画家呢,你不可能认识他的。不过……”
夏吟竹尴尬笑笑,不好意思的偏头再看向画纸:
“不过他没有给我画过,但我看过他给很多女孩子画过的,都惟妙惟肖。”
久经风月之场的江逸然瞅到她这表情,爽朗的笑了几声后凑至她耳畔轻呵:
“丫头,柳不凡……该不会是你暗恋的人吧?要不要我给你牵线啊?”
“你……认识柳学长?胡说,才不是呢,谁要你牵线?”
夏吟竹惊讶的看向江逸然,这家伙不是在美国居住吗,怎么会认识柳不凡呢?
她红透的双脸上有丝丝羞涩,像是一个少女的秘密被人窥破。
瞧见她害羞和惊讶的表情,江逸然没由来的不爽起来。
原来,这小丫头喜欢的不是杨光那样稳重的成熟男人,而是柳不凡那样的风流潇洒才子啊。
“见过几次。柳不凡算是比较有特色的一个男人,潇洒无束,甚至有点放浪形骸,不过为人倒挺豪爽,喝起酒来简直就不要命。”
江逸然回忆着与柳不凡的几次相遇,对那个清瘦无比又我行我素的男人还是有点记忆。
如果没记错,柳不凡现在应该是在深城呢,难道这小丫头不知道?
似乎是找到知己一般,夏吟竹兴奋起来,两眼里冒着小火花:
“是吧,他简直太潇洒了,简直就是那种才华横溢的流浪画家,可惜啊……”
“可惜他身边美女如云,凭你这种姿色,怕是入不了他的法眼。”
江逸然接过话去,毫不留情的打击花痴状的夏吟竹。
他承认在画坛崭露头角的柳不凡是还行,可也没有好到让这小丫头崇拜成这样的吧?
更让江逸然觉得受打击的是,这小丫头知道柳不凡,却居然不知道自己。
敢情在国内画坛小有名气的柳不凡,比他这个在国际画坛享有声誉的人还出名?
第一次,喜欢低调的江逸然忽然觉得,太低调貌似也不是件好事。
“哼,就知道你会打击我。懒得跟你说,蔡阿姨肯定在我等我吃饭了。”
夏吟竹利索的从画架上取下画纸卷好抱在怀中,噘嘴道:
“这画还行,本姑娘收下了!”
“喂,你就不觉得我这画画出了一个真实的你吗?我作画,可都是用心在作!你这丫头肯定看不懂。”
江逸然双手叉腰,对着夏吟竹纤瘦的白色背影喊出声来。
见她丝毫没反应,只能无奈的自言自语:
“这小丫头竟然又没听到我的话?哎。”
夏吟竹微微停住一步,尔后继续朝上了台阶过走廊,走回屋去。
她不是没有听见江逸然的话,只是不太明白江逸然为什么能看到她的忧伤。
他所说的用心作画,就是指他能看穿我么?
好端端的,夏吟竹无故恼起来。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对江逸然的判断和定位有可能错了。
从之前的相处中夏吟竹一直觉得江逸然只是有钱的花花大少,到处追蜂引蝶,缺乏才华和内涵。
而今天发生的事,却让她有些改观。
饭桌上,江父吩咐饭后由江逸然陪同夏吟竹去她租住的地方整理收拾东西,然后接夏吟竹回别墅。
这话,惊得夏吟竹立马放下碗筷:
“伯父,就今天,这么快?”
“怎么,吟竹,难道你不愿意?唉,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陌生?”
江母诧异的看向对坐的夏吟竹,然后给她夹了几筷子菜。
见江母叹气,夏吟竹连忙摇头又摆手:
“不是,伯父和阿姨对我这么好,就像我父母在世,我怎么会觉得你们陌生呢?只是……只是有点儿仓促。”
江逸然正准备示意她这话不妥时,温柔但聪颖的江母已抢先:
“吟竹,你真的……觉得我和伯父像你父母?”
晕,这丫头究竟会不会说话啊?
老天,你一定要这么惩罚我,给我一个傻兮兮的未婚妻吗?
江逸然无奈暗叹,一颗心碎成了玻璃渣渣……
坐在首位的江父明了的一笑:
“吟竹,你真不想与我们住一起吗?是不是刚才看的那房子还不太满意?”
在孤儿院长大的她,其实是很缺乏父母关爱的。
此时遇到一直资助自己又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江氏夫妇,的确觉得温暖。
直到这时,夏吟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挖了坑,然后还奋不顾身的跳了进去。
她眨眨晶亮的双眼,小脸泛上胭脂红:
“呃……”
晕,我该怎么回答嘛,说不是伤害二老的感情,说是那岂不是变相答应与江逸然成婚?
许久,她才咬牙道:
“不是,绝对不是。伯父,房子很好,我怎么会不满意?既然伯父阿姨都开口,我……就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