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祝九渊忽然脸色一紧,沉声道:“郭昊,你可知罪?”郭昊吃了一惊,连忙跪倒,道:“弟子······弟子不知,请师祖示下。”
“小子装糊涂,你擅入禁魔渊,难不成还算不上大过一件么?”祝九渊阴沉着脸道。
郭昊恍然大悟,他当然记得之前祝九渊曾敦敦告诫,不许前去禁魔渊的话,不过他并不觉后悔,道:“郭昊违背师祖训喻,私自行事,委实过错非小,恳请师公降罪责罚。”以头触地,不敢抬起。
祝九渊如何不知他是为了帮自己解毒才不惜甘冒奇险,但门规就是门规,任何人悖逆不得,不然凰羽门煌煌修真巨派,何以立足天下。只听他道:“你所作所为虽然情有可原,但错便是错,不可不罚。”
风恨昔不知事出有因,心道:“我与陆元放那厮七年之约,虽然不可能会输,但念儿身子素来孱弱,难保日后不会出现什么差错。无论如何,我也不许陆元放那厮压我一头。”遂开口说道:“抗令不遵,是为不敬师长,罪责可谓不轻,恩师不如罚他面壁三年,以思己过。”她想要藉此机会,将郭昊关上三年,他本身就天赋奇差,再耽误三年功夫,成就可想而知。
不料祝九渊立刻看穿了风恨昔心思,顿时怫然不悦,道:“咱们修真之人最忌心胸狭窄,你虽对元放颇有怨气,但切切不可牵累无辜,怨及旁人。”他平日处事随和,这番话说出来,已是极重。
风恨昔全没想到恩师会如此严厉,顿时汗流浃背,深悔失言,急忙跪倒在地,道:“师父,我知错了。”却趁祝九渊不备,狠狠瞪了郭昊一眼,心道:“我真是多此一举,明知师姐已下严令,在没有探听清楚他身世来历之前,是不准陆元放传他本门太虚无极道法的,谅他隐藏的功法再如何神妙,能比得上本门最强道法么?”想通此节,心下便即坦然。
祝九渊摆了摆手道:“你去看看念儿怎样了,这边的事我自有处置。”风恨昔连忙起身去了。
“至于处罚的事么,容我想想再做决定。你先起来,也去帮忙收拾一下。”又看了匍匐在地的郭昊一眼,祝九渊道。
郭昊站起身来,忽然一拍脑袋:“哎呀!我竟险些忘了大事,真是糊涂透顶。”
祝九渊道:“陆元放那个混账东西本就不务正业,毛毛躁躁的,没想到好容易收了个弟子,也是一般德性。”
“师祖你别见笑,我是真有要紧事。”郭昊说着那赤色玉瓶取了出来,道:“师祖,炎亓精血在这里。”
“什么?炎亓精血!果真被那死猴子取来了!”饶是祝九渊镇定如山,闻听此言却也险些失声惊呼。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郭昊会跟随老猿一起,一同进入了禁魔渊深处,尚以为是老猿得到精血之后,送返回来交给郭昊后,才会重伤身死。不过这种事郭昊本就不甚在意,何况禁魔渊一行确是老猿出力最巨,更为此搭上了性命,便道:“正是这样。”
祝九渊喜忧参半,喜的是本以为此次必死无疑,没想到路转峰回,如今性命可挽;忧的却是刚刚拿定主意,欲将一身道行传与孙女的打算是否继续施行?手指在玉瓶上摩挲来去,感受着瓶壁传来丝丝灼热之感,一时间进退两难,踟蹰不决。他之所以此为难,并非是贪生畏死,只顾爱惜一己性命。恰恰相反,若传功之法真能清除孙女体内寒毒,祝九渊早就义无反顾的照法施行了,哪会等到今日?盖因此法乃是他中毒之后自忖必死,方才想出的破釜沉舟之计,至多只能帮忙祝雪念多延挨些时日而已,要想凭此挽回她性命,却是异想天开。
“小子,你拿这东西出来,真是给我出了好大的难题啊!”揉了揉布满皱纹的额头,祝九渊道。
郭昊不知他何出此言,顿了一顿,才道:“师公,您还是尽快解毒才是。”
祝九渊道:“暂且不急,我尚不知解药配置之法,须得等到后日,诸葛连城那老魔头过来,从他手里拿了方子,配出解药,才能服用。”
郭昊嘴唇微动,祝九渊知道他有话要说,便道:“你可是想说,那诸葛连城原是魔教护法天王,必定为恶多端,而我这身上剧毒亦是由他所种,我们断断不能将炎亓精血给他拿去救人,不然岂不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是么?”
“当日初见,我确曾如此以为,可现下想来,这人宁肯弃声望名位于不顾行此下作之事,全是为了相救一位故人,可见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其本性或许并不如我们见到的那么卑恶龌龊。” 不料郭昊却摇头道。想到当初自己想得到大还丹时,亦曾受陆元放胁迫,须得答应谎造身份,入门拜师。虽不似诸葛连城这般恶劣,行径却也几近如出一辙。
祝九渊哈哈大笑,笑声中隐含一丝苍凉之意,道:“你这小子,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大义分明的话来,原来也是跟我一般,一样愚蠢。我且问你,当时我如不是对诸葛连城不加提防,焉能被他所乘,刺毒入体?”
“我可也真是糊涂,那冥教妖人以诡计伤害师祖,我怎能替他说话?岂不是故意惹师公不快。” 想起当时情景,郭昊不禁语塞,心中如此想道,一时间悔之不迭。他却是不知,若被别人算计,祝九渊只会当做魔道中人无恶不为,无所不用其极,原属寻常,身遭暗算,也只能怪自己太过大意,怨不得旁人。然而他与诸葛连城虽为敌对,但数十年来交手不下十次,彼此间已有惺惺相惜之意。他口上不说,心中已然将这位冥教中人引为知己,甚是看重。但也正是如此,此次受到欺蒙之后,心中才更加的愤恨惋惜,痛心疾首。此时郭昊替诸葛连城说话,更激发了他胸中的郁闷之气,道:“似诸葛连城这等魔道妖人,或许表面看来一派道貌岸然,背地里实是卑鄙无耻之至,狡毒阴险之至,做起恶来无所不用其极。我等正道人士,自然人人得而诛之。”他本还想说:“若非目下我身中剧毒,性命尚握在这恶徒手中,那是说什么也不肯将精血予他的。”但转念想到这话不免有贪生怕死,挟物要挟,以保全性命之嫌,极有可能会被这个小徒孙藐视,于是忍住不言。又想起一事,道:“那死猴子跟了我上百年,如今既已身死,我得将它尸首寻回来才是,不然倒觉得有点对它不住。”
郭昊黯然道:“师公,白猿的尸体是找不到了。”刚才被祝雪念打断,这时才把白猿如何被黄真射杀,后又有巨猿突然出现与妖兽炎亓舍命相搏,两大巨兽同时殒命之后地底阴火喷薄爆发的经过一并讲述。想到巨猿濒死之际,还拼命保全自己,除掉炎亓,声音也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