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钟思忖片刻,并未发觉自己所说的话哪里有误,强压下心头惧意,道:“道兄还是不要再试探我了,我都被你弄得糊涂了。”
陆横云狡黠一笑,道:“既然你死不承认,我且问你一事,你刚刚所说元兵偷袭曲城之事,是你暗中通风报信,这没有假吧?”
“不错,确是我所为。”又添油加醋道:“想起那次偷阅军情急报之时,险些被楼月族人发觉而丢了性命,委实凶险之极。”朱钟先前已然承认此事,此时尽管摸不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
“如此甚好,那么再问一句,朱长老可知道曲城是在何处?” 陆元放突然冒出一句。
“这······”朱钟登时语塞,不过他心思转的极快,转眼想到了应对之策,道:“这个老夫倒是不知,不过也没什么,为避免暴露,我每次行事都是遣人送讯,并非我亲身前往,是以有些事我就算不知备细。”
“这么说倒有些道理。” 陆元放道。听他如此一说,朱钟顿觉又有了底气,斩钉截铁的道:“朱钟所言,句句属实,若有欺瞒,天雷击顶,不得善终!”
“嘿嘿······”陆元放虽然满脸欢笑,狭长细目之中却尽是森寒冷意,朱钟没来由的心下一颤,忽然陆元放一声断喝:“好你个满口胡言乱语奸诈之徒,真当陆爷是傻的吗?你这人活了大半辈子,根本就不曾离开北方半步,对是不对?若再虚言相欺,我当场便要了你性命!”
他这般声色俱厉,朱钟只道他在使诈,心下也不免惴惴,正欲再行争辩。却在这时,在他面前忽然神光爆闪,陆元放那柄神兵仙剑竟是压迫向下,登时神光四射,剑气纵横,似乎随时都欲杀人饮血一般。朱钟禁不住浑身发抖,猛然想起刚刚杀死赵怀时,陆元放是何等的杀伐果断,毫不迟疑,说什么也不敢胡编乱造,噗通跪倒在地,哀告连连:“陆大爷饶命,刚才我所说的全是假话,小人也只是想要保住性命而已。请您千万不要计较,放我一条生路,我再也不敢了!哎呀大爷饶命!”
见到这番情状,刚刚还对朱钟生出敬意的郭昊如坠五里雾中,实在不明白此人刚刚还大义凛然,自称卧低敌营,怎地却转目间又求饶不止?其间变化之快,分别之大,委实令他匪夷所思,向陆元放道:“大叔,您如何知道他是使诈?”
陆元放得意大笑,道:“似这等奸猾之人的阴谋诡计,你这个笨蛋如何看得出来出真假?放眼天下,或许只有我陆元放这样天资横溢,智机满腹的绝世人物,才能当场将他识破!唉!”说到这里,双手背负,昂首向天,竟而长叹一声,道:“寂寞啊!寂寞!”
郭昊大感郁闷,挠头道:“正因如此,我才向您请教啊。”
见这傻小子根本不能体会自己“英雄寂寞”的苍凉心境,陆元放心头恼火不已,屈指就在郭昊脑门重重弹了一记。尽管指头不掺夹半分法力,还是痛的他大叫一声,跳到一旁,懊恼不已的道:“疼死啦!”
陆元放理也不理,自言自语道:“这世上尽有那些蠢笨如猪之人,实在坏了我大好心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悠悠天地间,此恨与谁倾诉?”
郭昊不知他突然念叨这些前后悠倾的句子有什么用,指着一动不动的朱钟问道:“这个人,您打算怎么处置?”
陆元放挥手道:“这还用问,他已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你送他上路就是。”
郭昊骇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我没杀过人,我,我不······”望见陆元放满含蔑视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一动,最后一个“敢”字竟说甚么也不肯吐出口来。
陆元放冷哼道:“人家******来杀你,老子好心救了你性命,将他制住,你不心怀感激也便罢了。让你宰了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也害怕,要这样的话,不如我解开他身上禁制,教他过来剁了你个没用的东西。”
郭昊身子一震,想道:“妈妈常给我说:‘世道凶险,坏人到处都是,若心里总是存着仁慈的念头,没准哪天被人害了,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嗯,娘教的话,也是不会错的。”坚定了心中念头,便不再迟疑,弯身拾起一块青石,走到朱钟面前。
朱钟尽管动惮不得,却将他二人对答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眼见郭昊手中青石高高举起,顷刻间自己就将脑浆迸裂,这平日里作恶多端魔头终于在此时觉出距离灭亡如此之近,登时骇的胆裂魂飞,目光中尽是哀求之色。
郭昊心头一软,回头看向陆元放。就见他正在凝神注视着自己,阴沉一笑,挥了挥手手上那件名唤“惊花笔”的法宝,道:“你可知道,这件东西是怎么炼就的吗?”
郭昊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茫然不知所对,只得摇了摇头。陆元放道:“里面除了紫心竹这种罕见的木种之外,最多的就是活人骨血;而这最上头的笔毫吗,嘿嘿,则是从一个年轻未出阁女子头顶生生拔下来的发丝呐。”
“嘶——”郭昊倒吸一口冷气。
他全没想到,此时跪倒在地,可怜兮兮的龙钟老者,所用的竟是这样一件灭绝人寰的邪恶法宝。霎时间,心底深处刚刚生出的那一丝怜悯顿时消逝的无影无踪,也不知哪里来的狠劲,青石猛然抡将下去。
一声闷哼,朱钟慢腾腾的倒了下去。
郭昊直愣愣的伫立当地,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伤人命,按理说该当心存畏惧才是,可就在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无半点悲伤欢喜的念头,甚至手中的青石莫名变得灼热异常,竟也恍若未觉。而在一旁的陆元放不知为何,细目陡然张开圆睁,嘴角微颤,竟仿佛是看到什么决然不可想象之事一般,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有这等怪事?难道是我眼花了么?”直愣愣的盯着郭昊手掌,目不稍瞬。
郭昊发觉他异样,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癔症,慌忙问道:“大叔,您怎么了,生病了么?”关切之意,溢于颜色。可令他大感意外的事,陆元放仿若未闻,却一把从郭昊手里抢过那块青石来,间中连夺自朱钟二人的法宝掉落地上,也未理会。
将青石捧在掌心,感觉到上头传来阵阵温热之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特异之处。陆元放却还不肯死心,又再端详半晌,却发觉石上温热渐渐消失,最终变回一块冰冷坚硬、普普通通的石块而已。他百思不得其解,心道:“这小子修为平平,体内法力近乎于无。可就在刚才他手起石落的那一瞬间,这青石竟然发出幽幽青光,显是灵力注入该有之象,只是我反复查察,这明明就是一块无法再普通的石头而已,怎么看也不像是任何天材地宝模样,又如何能有被灵力灌注而不损毁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