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于红俏不分青红皂白就将郭昊擒住带走,此时却主动传他逃路保命的法门,已隐含致歉之意,不过却绝口不提郭昊救她性命之事,乃是有防备他狮子大开口,藉此要挟之意。
“幻斗移星”为北斗星宫绝学之一,但以步法为根基的第一层法门,并没什么太过了不得之处,是以北斗星宫门规允许外出弟子可择品行端正,资质尚可之人予以传授,此举可取收买人心之效。
于红俏不知郭昊与以上两点能否挨得上边,但只凭他今日所为,她便可私相传授了。顿了一下,又道:“我要传你的是这门道术中最适于保命的法门。有此一技傍身,很多人想抓也抓不到你。”抽出一张纸绢,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小字,不待郭昊出言反对,便即塞进他的手中。
就事论事,郭昊确曾对于红俏所为大为着恼,但此时前嫌尽释,到也不是十分在意了,当即就欲推辞不授。于红俏见状,俏脸陡然绷紧,冷冷的道:“怎么,你嫌这礼物太轻,不够分量么?”
陆元放正愁郭昊救了于红俏,凭着这份恩情,自己是否应该取消约定,不再迫他做不愿做之事,且还要依言赴洛州助他救母,那样白饶了一颗大还丹不说,更是欣赏不到丑婆子羞怒气恼的嘴脸,未免美中不足,大是遗憾。此时一见于红俏所为,登时眉开眼笑,心想:“俏儿此举,已报答了郭昊的救命之恩。以后我再做什么也算不得亏心,俏儿当真是知道我心思的好姑娘啊。”脑袋一晃,帮忙劝道:“幻斗移星乃北斗星宫无上道法,于姑娘肯将如此高明的道术坦诚相赠,足见爽快大方。郭昊,你可不要辜负人家一番好意啊。”
于红俏喜怒无常,陆元放更掌握着母亲性命,郭昊如何再敢节外生枝,立刻点头不止,同时心中欢喜不已,说道:“怎么会?只是这么礼物实在珍贵,我只是觉得受之有愧而已。”前车之鉴,他可再不敢称呼于红俏为“前辈”了,喜滋滋的将纸绢纳入怀中。
陆元放大发神威,飞剑斩杀黑须大汉,早震慑住了其余埋困坑中众人,接下来又是一番威逼胁迫,再加诱使其相互指谪,终于弄清这些人都是干惯了杀人越货勾当的江洋大盗,扮作道士是利于隐藏身份而已。
陆元放何许人也,素以杀伐果断著称各派,在与于红俏商议几句之后,对这般险些杀死于红俏的贼人自然是毫不留情,一一血洗之下,只有那些侥幸逃下山去,匆匆离开浮云观的余孽侥幸保住了性命。
眼见陆元放将几个毫无反抗之力的贼寇一一刺死,郭昊十分不以为然,但一想到朱钟也曾被自己砸了一记,便不那么理直气壮了,想要劝阻的话更加说不出口。
于红俏看到他脸上浮现不忍之色,道:“邪魔外道,心狠手毒,为恶多端,若然今日我们放过他们,日后不知有多少人为其所害,我等虽为名门正道,行事光明正大,却也不能因为一念之仁,而置更多无辜之人性命于不顾。”
闻听此言,郭昊亦觉有理,但想了一想,说道:“这天下何其广大,为恶之人数不胜数,难道我们非得斩尽杀绝才能断绝后患么?若是如此的话,正派中虽门人众多,又如何杀得过来那许多恶人?况且双方杀伐一起,必然互有死伤,难保不会是血流成河,多造杀孽。正道固然伤亡多有,坏人却未必会因此而减少了。”
本以为他木讷寡言,想不到竟会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于红俏目泛异彩,有些刮目相看。却在这时,陆元放刺死最后一名贼寇走了过来,讥笑道:“瞧你这副悲天悯人的死样子,倒和慧远那个死秃驴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样的迂腐之言,确是只有傻瓜才能想得到。”
陆元放本是随口一说,郭昊一听却来了精神,道:“伯父曾说人之一生着实不易,匆匆百十年光景,却要经历生老病死,诸般苦楚,虽然作恶多端殊不可取,可若只因一行一事便断人生死,难免有失偏颇。想不到这位慧远和尚有同样想法,定也是位德高望重的大师。”
郭昊虽然木讷,有时却又不像看起来那般迂腐,是以陆元放可不想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会念几部歪经,只认死理榆木疙瘩般的慧远和尚,免得他更加愚钝。随口应付道:“狗屁,慧远只是玄圣寺一个看门喂狗的小和尚。甚么大师,他也配?”不待郭昊继续追问,又道:“此间事情已了,咱们赶紧去往洛州要紧。我还有要事,急着赶回凰羽山去呢。”
郭昊讶然道:“您说的是凰羽山么?”陆元放这才惊觉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口,但一想此事他早晚要知道,遂不再隐瞒,道:“是啊,我居然忘了跟你说了。”
郭昊心中疑窦已生,道:“你既然与我伯母身出同门,先前怎么不说?”陆元放被揭穿,老脸亦有讪讪之色,不过也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想到答对之语,道:“你有所不知,凰羽门山门极大,分布又广,门人弟子总共多达一千八百余人,我焉能个个都认得?你伯母的名号我只是曾经听闻而已,至于本尊如何,我未曾见过,也无法得知。”瞥见郭昊露出失望之意,话锋一转道:“不过你放心,你这位伯母修行深湛,名头颇为响亮,你将来的师父也是门中大有身份的人物,到时我和她一起联手,要在凰羽门找一个人出来,还不是易如翻掌。”郭昊一想确是如此,这才稍感宽慰,旋即想到伯母在凰羽门之中名声竟然如此响亮,也自开心不已。
陆元放恐他继续追问此事,若说得多了,难免露出马脚,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得尽快赶去洛州,然后马不停蹄地回往凰羽门才是正经。
一路无话,按照那黑须大汉所言,三人御空向西而行,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洛州城下。陆元放见此城不过是一个周围砌了高墙,大一点的镇甸而已,若在江南繁华之地,连一个小县城也多有不如。
宿风瑟瑟,卷起城头残雪,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来往百姓无不身着棉衣厚裙,却仍是缩胸抱臂,一副不胜其寒的模样,更显得这北地荒凉苦寒。
见此光景,陆元放便抑制不住心中浮想联翩:“看来丑婆子跑回凰羽山,郭昊这个讨厌鬼并不是唯一原因啊。她过惯了凰羽山神仙般的日子,如何能在这等荒僻之地久居?嘿嘿,连自己的夫家都能狠心舍弃,还时常大言不惭的跟弟子们说什么修道之人应当体味天下疾苦。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还好意思教诲别人?”想着想着,不禁大摇其头,对凤姑为人大大的不以为然。至于在郭昊进到杨家之前,凤姑与丈夫深情故剑,相濡以沫,居于此地足足四十年有余的事,则是被他自行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