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余州城往北，大地满目疮痍，入目所及的地方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惨淡的黄昏下，冲天狼烟还未熄灭，满天乌鸦低头乞食，残骸枯骨成了美味可口的食物，这是一副人间地狱的画面。
踏着满地焦土，牛飞最终在欲念城停下了脚步。往事亦如昨日，而欲念城早已化作一片废墟。站在满地瓦砾之中，牛飞犹自感叹，欲念故城今犹在，十万寒衣化黄尘。
曾经的城主府是现在欲念城唯一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了，牛飞将菱秋安置在昔日住过的厢房中，然后倒腾出一堆疗伤药，为她疗伤。
菱秋浑身的鞭挞痕迹纵横交错，由于长期风吹日晒，此时伤口已经溃烂流脓。好在她有低弱的修为，这点伤还不至于丧命。
菱秋已经醒了，只是躺在床上行动不便。她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为她拭擦身体的牛飞，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但是那满头白发已变得陌生。这些年来，她亦听到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有好的有坏的。曾几何时，她也想去找他，不为见面，只为远远地看上一眼。只是曾经的背弃已经在心中留下隔阂，即便念着也是无颜了，更何况还有叶海时时刻刻守护着她，以至于彼此终究是陌路了。
牛飞一心为她疗伤，倒没有想些其他的事情。待手臂擦拭干净后，便是身体了。只是，当牛飞准备为她脱去破旧的衣服时，她却紧紧捂住了胸口。
“又不是没见过，这么害羞做什么？”牛飞看着她有些苍白而又红润的脸，曾经相爱的那些年，同床共枕的事也没少做过，对这幅躯体也算是熟悉。
“不要，现在不是以前了。”菱秋弱弱地说道，她已经嫁给叶海了，若是在别的男人眼前袒露躯体，无疑会让人觉得羞耻。
“难道你准备让身上这些伤痕继续溃烂，从而留下伤疤吗？”牛飞没想过这些，只是单纯地想为她疗伤而已。
“我…”她欲言又止，既不想留下伤疤，又不想袒胸露乳。可是，她又不能自己擦药，此地又无其他人。
“行了，再磨叽我就不管你了。”牛飞沉着脸道，说完后也不顾菱秋同不同意，便撕啦一声将她的衣服脱了干净。这般粗暴若是外人见着，还以为牛飞要施暴似得。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霸道！”菱秋转过头有些埋怨地说道，说完后也不再去看，因为她实在是觉得害羞。罢了，由他去吧。
“你的胸还是像以前一样大。”为了缓解尴尬，牛飞开了个荤玩笑。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没个正行。”菱秋的声音有些似娇似嗔，可以感觉到，她不似之前那么拘谨了。
牛飞一边为她擦药，一边笑道：“以前你可没有这么害羞。”
“是啊，虽然像，但是我们都变了。”她突然叹道，声音很低迷，仿佛在无可奈何地嗟叹。
见话题又回归沉重，牛飞转移话题说道：“我很好奇，为什么这次叶海抛弃了你，而自己跑了……我早就劝过你，叶海那种人不值得你珍惜，趁着这次机会，离开他吧。”这是心里话，虽然两人的感情都成了过去式，可还是不愿见她受到伤害。
菱秋的神色暗淡，眼眶中有泪在打转，她说道：“我只是一个女人，在这个世界孤苦无依，若离开了他，又能去哪里？叶海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不堪，他对我一直都很好，这次是个意外。”
“意外？哼，将你抛弃，让你在余家人手里承受酷刑，如果不是我，你已经死了。这个时候，你还在为他说话，你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了？”牛飞痛心疾首地说道，话语中有责怪的成分。实在是想不明白叶海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她如此相护。这番责怪也有为当年之事的抱怨与宣泄。
菱秋呆呆地看着牛飞愤怒得有些扭曲的脸，他还是如以前一样关心着自己。心头触动，菱秋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她看着牛飞的眼睛，问道：“如果我抛开一切，你还会接纳我吗？”
或许那糟粕往事有可能重演也不一定。
“我…”牛飞语塞，自己是一生凄苦的命，给不了承诺，即便心中是想重新开始，也要决然否定。自己可以孤独，却不能害了别人。
“对不起，我……”牛飞躲开菱秋灼灼地目光，狠心破灭了她的念想。
一个你曾经深爱的人，在某一天突然离去，留给你的只是残痛的记忆。而你曾一度在往事中堕落无法自拔，终于在某一天彻底忘记。可是，在时光的更迭中，那个人又突然回来，问你还有没有重温的可能？
牛飞心中是纠结的，他也不明白内心真实的想法，曾经固然让人怀念，但那些往事都染上了污点，既想留下，又想离去。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
菱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牛飞的回应在她的预料之中。可即便预料到了，心还是忍不住痛了一下，往事回不去。
“我知道了。”菱秋低着头，她知道内心的渴望变成了奢求。
两人不再说话，一时间屋子满是尴尬，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
直到过了许久，牛飞才将药物收好，说道：”你的伤势已无大碍，不出三天便可下床走动了。”说着牛飞又掏出一些日用品放在一边，接着道：“这些日用品可以维持三天，这三天我要离开一趟，你在这里等我。”
“你要去哪里？”即便两人再无可能，听到牛飞离别的话语，菱秋还是忍不住讯问。
“眼下人族与妖族正在大战，我必须要去妖族一趟，尽我所能去结束这场战争。”
“可是，妖族都是杀人不眨眼之徒，你此去若有危险怎么办？”
“不会，我与婆罗妖族有些交情，他们是不会加害于我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不会耽搁太久。等我回来后，我再带你离开这里。”
最后，菱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牛飞走远。才相聚便离别，此一别又将留下多少叹息与回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