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房间里盘踞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小床上的人盘膝而坐,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月光穿透窗帘,落在地板上,又奋力爬上床,覆盖了他小半个身躯。
在月光的照射下,可以隐隐看见有淡紫色氤氲之气从他体表飘出,弥散在空气之中。
屋内的光线并不足以看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仅凭周围紧绷着的空气,也能感受到此时紧张的气氛。
端正的姿势坐了三四个小时,依然纹丝不动,如果有小偷无意间闯入,并看到他这样的姿势,肯定只会觉得这人有神经病,是怎么也不会去想,就是这样的姿势,在这副躯体内,一股阴冷的力量,正沿着经脉急速运行着。
在有意的引导下,它逆督脉而上,沿任脉而下,经尾闾、夹脊、玉枕三关,过上鹊桥;印堂、鼻窍,下鹊桥;会阴、谷道等处,又转入足厥阴肝经,直冲胸下幽门、步廊,不断积蓄着力量,准备做最后一搏。
印花窗帘忽然无风自动,房间内似有隐隐风声。
周边的空气彷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开始盘旋在文志强的周围,发出狂风般的呼啸。
身体表面逸散出的紫色氤氲变得更浓了,这似乎预示着到了关键之处?
时间过去了几分钟,或是几十分钟,他的身躯陡然一震,连带着缠绕他周围的空气也随之被震散,化为一阵清凉的狂风向四周散去,吹动着书桌上半开的书页哗哗作响。
他睁开了双眼,双眸中蕴含着的精光缓缓收敛。
他骤然毫无预兆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幅度剧烈的动作之下,身体却显得异常的轻盈,彷佛一根被风吹起的鹅毛,轻轻的飘落,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
灯光亮起,看到了文志强那充满喜悦的表情。
水流冲刷着长发,使它们紧贴着腰间,却越发衬托得牛奶般白皙的肌肤光洁耀眼。
一只手按在了开关上,正喷涌着热水的花洒顿时止住。
狭窄的空间里显得十分安静,只有残留的水珠从喷口滴落,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那只手再次伸了出去,五根手指纤细如玉葱,抓住那挂在墙上的床单一角,用力一掀,露出了里面被遮盖住的半人高镜子。
看着镜中的自己,文志强愣愣的出神。
早在初步发现胸部开始发育之时,他就已经有了些许预感,或许当葵花宝典的第一层心法圆满之时,他的身体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自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还是越发惶恐起来;这是他远没有料想到,几乎也无法阻止的事情。
也就在这天,此时此刻,他勇敢的掀开了那面遮住镜子的床单,把自己身体的一切,暴露在镜子中,也暴露在他的面前。
半人高的镜子,忠实的将他整个人印在了里面。镜中那张陌生的脸,那头乌黑的长发,那具纤柔的身体,甚至连修长如玉葱的五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印入他的眼里。
他感觉到了陌生,内心深处的惶恐蠢蠢欲动,眼中露出迷茫。
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做任何的整容手术,仅仅只是一部心法,就让一个人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觉到陌生的模样,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但这个奇迹不管是放在谁的身上,恐怕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然而,事实已成定局,既然无力改变,那就只能面对现实。
五指微微颤抖着摸上了脸颊。
这是一张充满了东方古典女性美的杏仁脸,脸上的肌肤白里透红,手上的触感更是光滑细腻,犹如丝绸一般。曾经的那一对浓眉,在掉光重新生长之后,有些类似剑眉,却又失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婉柔。眉下的一双眼睛不大不小,睫毛自然而长,晶莹清澈的双眸眨也不眨,让他感觉彷佛镜中的‘她’有了自我,也在自顾自的打量着他。
鼻梁似乎变矮了一点,显得更小巧了,但也许可能没变,只是错觉而已。嘴巴也是这样,或许变了,或许没变,但不管变了还是没变,又能如何呢?——他记忆中自己曾经的容貌已经变得模糊起来了。
这般大的变化,不说连他自己都感觉到陌生,便是连朋友和家人,恐怕也是不认识了。
心中对此有些诧异,但他的动作却没有因为这点小意外而停止,只是稍作停顿,便继续滑落,落在了腰间。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手掌继续滑落。触手之际,手指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毛发——从那天掉光开始,体毛就再也没有长出来过了——只有一片柔软的肌肤。
他盯着‘她’,‘她’也盯着他。
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来表达这几个月来不问世事,埋头苦练的心情。
这样值得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几个月来的担忧,以及对未来的迷茫,让他内心备受煎熬,无时无刻的处于一种惶恐之中。
这种惶恐在平时隐藏的很好,而且还能够靠着拼命练功和锻炼来分散注意力,可随着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命运在此刻成为定局的时候,之前不断积累,被强行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压力和担忧,终于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出来。
泪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从眼眶滑落,就算再怎么用手去擦拭,也依然无法阻止它们争先恐后的涌出。
无声的哭泣渐渐压抑不住,他终于埋头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就像一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