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双成对的大红龙凤金字喜烛将整个轩王府照如白昼,如水的月光竟也显得黯淡了。
日间诸多规矩束缚的隆重婚礼仪式终于结束,晚上,王府花园里刚刚开始的喜宴,才有了些嫁娶的随意喜庆的喜氛。清一色的红木桌椅依山傍水罗列,宾客盈集,席间觥筹交错,言笑声不绝于耳。
皇上笑容满面地同皇后坐于正上面一桌,几位皇子分两桌陪侍于左右。东首边桌上,轩王被频频来敬酒贺喜的大臣们弄得应接不暇,竟也无暇顾及一向与自己不和的太子与辰王。虽然三人从来只要碰到一处,不免有意无意,总免不了相互作对一番,但今天,倒破天荒地成个意外。一桌上,面面相对,竟也相安无事。
甚至于,看着身着大红喜服眉目英英的新郎官,被灌酒不断有些无奈的模样,与平时邪傲的样子大相径庭,太子心里竟突然觉得好笑。这个弟弟,虽然同自己不是一母所生,但,自己还是很欣赏的,潜意识里,也曾想过手足情深,但前提是,他不是自己继承皇位的潜在最大威胁者。
皇位只有一个,注定要争个你死我活。轻摇了摇头,驱散掉萦绕于脑际的思绪。今晚,不去想那些。
终于有了片刻间隙,轩王把玩着手中的瓷玉酒杯,那样细巧精致,清清浅浅几近透明的通透颜色,一如纯真的可以一览无余的纯净的心思,极是少见的,片刻抬眼看着微笑望着自己的太子,带着惯有的淡淡冷邪笑意,“皇兄心情似乎很好?”
“七皇弟大喜的日子,皇兄我自然替七皇弟你高兴!”太子难得好脾气、好心情地说,“听闻,弟妹可是难得一见的美貌女子,等下洞房相见,七皇弟可要好好欣赏了。”他口中言的弟妹,自然指的云烟,对争夺商君之事,不是没有芥蒂。只是事以至此,再言无益,索性不再提及。况且,他们之间的芥蒂向来已是多了去,再多上这一个也无所谓了。至于云烟的容貌,他确实听人言之凿凿的说及,不过不是貌美,而是,貌比无盐。他只是不信及而已。
“难得一见吗,皇兄?那我可要去闹洞房了,早些见见我这七嫂到底是怎样的天姿国色!”九皇子漠琰顽意十足的戏笑。
“你去闹洞房,不怕七皇弟把你赶出来?”二皇子轻笑。
今日轩王大婚,料想太子、辰王三兄弟碰在一处,也未必闹出什么乱子来,但皇上还是有些担心,三人虽都识大体知实务,却也都不按常理出牌,因此特把率真随性的漠琰与性情随和的漠瑱与他们安排于一处,略为照拂。有了这两个人,言语上也能融和融和。皇上如此自我安慰着。
“怎么会!今儿大喜的日子,凑凑热闹也是该的!是不是,七皇兄?”
轩王没有回答。
漠琰继续接着说,“五皇兄,你也同我一起?”
太子听了,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忍着咽了下去。
辰王一改往日的淡漠,嘴角微翘,“我实在想不出要怎么闹法,看着你闹就好!”
“我独个怎么闹得起来?都去啊!”
同桌的几人没回应,不过,脸上带着好笑,甚至,还有些期待。
轩王表情古怪地看着众人,闹自己的洞房?漠琰还好说,太子么?辰王?有多滑稽?
又一轮的敬酒开始了,轩王耐着性子应付着。对于这位冷王爷,众大臣是怵于近前的,但风俗如此,皇上又于上面看着,他们不敢不敬。而被敬的新郎官,也是不得不喝。
晚宴结束,回到洞房时,轩王已是带了七、八分酒意,走路有些摇晃。虽然每位臣子的敬酒只是象征性地喝一点儿,但今天的宾客实在是太多,酒量再好,也抵不过的。
散宴时,漠琰“好心”的扶着他,要亲自送他回房,被他令手下陆雨“请”了出去。
“砰”的一声推开门,轩王脚步不稳的栽晃了进来。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云烟微蹙了蹙眉。
晃了几晃,轩王站稳,随手带上了房门。看着端坐于喜床上、一动不动的云烟,莫名的觉得烦躁。皇上严旨,今晚如不宿于洞房,明日,便下旨意休弃商君。
虽然皇上对自己一再纵容,但发起很来。也是说到做到。比如今日,同为侧妃,萧云烟是按着王妃礼从正门堂而皇之地抬进王府,同拜天地,而商君,则是一乘小轿悄悄地从角门抬到了梨花苑,一切仪式全无。
略觉口渴,走至桌边,轩王自倒了杯茶慢慢的喝起来,眼睛却未离开云烟,虽是身着宽大的锦绣喜服,但那娇好的身姿、清美的倩影亦直入眼帘,一览无余。不经意的想起了漠琰的话,“难得一见,国色天香么?”只不过,难得一见国色天香的,他已有了两位了,杜吟月与贾静香,从一年前娶进门至今,他从未着意去看一眼。王室里,向来不缺的就是美貌女人。
要自己与萧云烟洞房?皇上不知是伤了哪根筋,非要他娶她为妃不可!宿于洞房而已,醉意涌上头,也渐有了困意,轩王背靠了椅背,闭目略息。坐了许久,昏昏欲睡,头朝椅边蓦的一低垂,轩王惊醒了过来。抬眼,新娘还如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地于床上端然坐着,连点声响全无。从自己进来到现在,也该有一个时辰了吧?倒沉得住气。
轩王一撇嘴,带着些轻蔑,朝床前走过去。云烟看着那双双喜龙靴踩着沉稳、傲气的步伐,渐渐靠近,终于于自己眼前停住。轩王抬双手扯着低垂的盖头双角,轻轻掀起,脸上带着不耐烦、不在意里,然而当盖头全部掀起,扯在手中,云烟的整张脸毫无保留地清晰暴露在自己面前时,一瞬间,轩王眼中全是愣怔,一脸呆掉,手中的喜帕掉到地上,困意全消,连半分醉意也没了。
呆了片刻,转身,出房门,扬长而去。
听着脚步声消失不见,云烟碰了碰早已僵硬的肩背,“红箐、竹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