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秋意渐浓。御花园内一片金菊开得正盛:灿烂耀眼,漫漫无边。
皇上于内苑设宴,遍请朝中一应重臣及眷属,品酒赏菊,君臣同乐。名为赏菊,实是为爱子选妃。众大臣心知肚明,各千金小姐们亦着意打扮,一个个珠钏华丽,花枝招展。酒席宴上遍观去,当真的秀色可餐,莺嫉燕妒,极尽其妍。
皇上五十左右年纪,绯带金袍,精神奕奕,不见丝毫老态。面露着和蔼笑意,不时与众大臣寒暄几句,俨然一温和君主,然眉宇间,却难掩刚毅之气。皇后亦是一身华服,于皇上左侧端然而坐,面上维持着惯有的得体微笑,仪态雍容。
太子、辰王、轩王侍坐于左右。
三兄弟历来势如水火,此时亦是冰冷互对,不置一词。漠瑾刚毅严厉,漠尘淡漠,漠轩冷邪不羁,三主角齐冷场,顿使锦绣喧欣的选妃宴气氛有些冷寂,多了一丝尴尬的意味。
这三个儿子,如犯冲般,自小就如冤家对头。皇上把这个样子也看惯了,无奈,也懒得再劝和督睦,随他们去。
只是,虽是不睦,有一点,三兄弟倒是同心同德,就是,没有子嗣。
皇上想到这里就气。
漠轩现放着王府里两个貌若天仙的侧妃全然不理,视有若无,却日日跑去青楼鬼混,夜夜留涟,全然不顾身份名声。漠瑾,太子妃都取了四年,也未能生下一男半女。漠尘,别说侧妃,连个侍妾都无,竟是不近女色一般。
他们倒是都不急。可自己急着抱皇孙了。
今日,定要选得几臣女,皇上暗想……王妃,不得,就侧妃,再不成,侍妾也可。想着,目光扫向臣子席上,左丞之女仪态端庄,温婉大方,倒是合适人选。商侯之女清灵通透,聪慧外露。护国公之女……
“皇上。”正看时,皇后含笑轻唤,“各位小姐均有才艺献上,可否开始了?”皇上收回打量目光,微笑:“好!”
“君儿!”皇后招手示意。
商君款款走出,至前跪拜行礼。
皇后起身,亲手挽起,疼惜之意溢于言表,笑向皇上:“君儿的莲池醉可是少有人及,等下皇上可要好好欣赏了!”
“果真?”皇上笑言,“能得皇后如此夸赞的,可是惟有君儿你一人!但不知比皇后如何?”
“臣妾甘拜下风!”
“甘拜下风?如此说来,君儿自然是无人能及!”皇上眼睛一亮,兴致颇高。
商君忙俯首,“皇后娘娘是偏爱臣女,才如此厚赞。臣女愧不敢当。”
“好了,不必过谦。”皇后笑意慈爱,“君儿的舞如何,姨娘还能不知?下去好好准备,可要拿出十分精神来哦!若省了一点儿力气,姨娘我可是不依的!”
商君含笑,“是!”缓缓退下,却来至上官行席前,盈盈一礼,笑问,“不知能否劳动上官公子,吹奏一曲莲池醉?”
上官行心中微觉诧异,面上却带着淡淡笑意:“能为商小姐吹奏,在下自是荣幸。只怕我笛音粗浅,要带累了小姐!”
“公子说笑了。如此自谦,想是嫌我舞艺不精,不堪配公子之笛曲?”商君面带吟吟笑意,神情真诚坦荡,毫无惺惺做作之态。
她如此一来,倒似推不得了,上官行失笑,“既是小姐青睐,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那就有劳了。”说完,回身复至皇上席前,挥退一应宫廷乐师,准备起舞。
上官行也只得离席跟了出来。莲池醉……除了云烟,他还真是懒得为别人吹奏。
轩王好整以暇地看着上官行。
以往,自己进宫,他可是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推脱。后来干脆直言,厌烦那些跪跪拜拜的规矩束缚,繁文缛节,连借口也懒得找了。
这次倒例外。
出府时,上官行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起初,轩王还以为是顺路,没想到,直跟着自己进了内苑,安稳地坐在了上官将军下首。
只是,腰间何时多了支碧玉笛,倒没留意?
上官行是为云烟来的。
选妃么,自然是以色得选。就云烟那副赏心悦目的模样,估计连没有侍妾的辰王见了,也会有心要立辰王妃了。不过,他好奇的是,云烟会作何妆扮。三兄弟一怒为红颜的戏码估计不太会上演,只要不是丑得太过,自己就还能接受。或者,如果运气好,还能见一见云烟的“莲池醉”,或是弹一曲《高山流水》,再不然《鲜花满月楼》也好,足以让人沉醉的。不想萧伯父、伯母,平时甚少露面的二叔二婶,从不露面的云飞、亭之,悉数在场,唯独云烟不见影子。
笛声悠然响起。
商君云袖翩翩,曼然起舞。
“莲池醉”又名“芙蓉仙子舞”,传为一名叫芙蓉的女子所作。
相传芙蓉天资聪慧,小小年纪便精于书画,能歌善舞。曾随其父闲居于青悠山。青悠山间溪涧连落,潭池点点,其间多荷花。夏日时节,微风轻拂,花摇叶动,漫山观去,俱是清韵倩影如舞,整座山似人间仙境一般。
芙蓉居于此山,本擅舞,又喜此花,遂依情依景,自创“芙蓉仙子舞。”
“芙蓉仙子舞”意在现荷花之天然清韵,高洁,飘然出尘。舞姿一态一式莫不像极了荷花。随舞者身姿翩纤,茎叶苞花历历如在眼前。其中最难的“清荷三十六式”弧旋舞步,连转舞动时更是动静相宜,极尽情态,使观者如觉荷之清舞不辩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