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不苦？”萧元郎身子一缩，瞅着她道。
“良药苦口。”沈惜墨看他畏怯地眨了眨眼睛，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喝药，所以他很怕苦，才会爱吃甜食。于是她先尝了口药，果然有些苦，她全咽下，才将药送到他嘴边，轻言轻语地哄着道：“我和你一起喝就不会苦了。”
“好。”萧元郎就着她的手一点点喝下药，喝了几口，他鼓着腮帮，皱眉强自咽下去，吐了吐舌头：“好苦，好苦。”
沈惜墨用手指轻轻抹去他嘴角残留的药渣，笑道：“喝完药后吃桂花糕，就不苦了，我看你做了好多桂花糕。”
萧元郎被她划过的指尖触动，舔了舔嘴巴，不满道：“是苦的。”
闻言，沈惜墨眼睛一横：“上次说的话都忘记了？”
他瞬时低头，似乎在思考，然后叫道：“只是说，不许，啄女人，嘴巴……”他声线越来越低，头也垂的更低。
旁边的苏月和青衣听到两人对话，相视望着而笑，退离几步。
沈惜墨无奈笑，轻轻吹着碗里的药汁：“都喝了，病才会好的快。”
萧元郎摇摇头，然后自己端着碗，捏着鼻子仰头，一股脑往嘴里灌。喝完之后，整个身子向后仰，倒在了沈惜墨身上，紧绷着声线道：“都喝完了，吃桂花糕。”
沈惜墨看他这突然一仰，冷不防吓了一跳，见他无恙才松口气道：“只喝了一碗，还有一盅呢？”她指向桌上的药罐。
“啊！”萧元郎身子一僵，张大了嘴巴，拉着沈惜墨衣袖，讨求道：“不喝了，好苦。好了，你摸摸。”他抓起沈惜墨的手，往自己额头上贴去，“你看，不热了，冰冰的。”
额头是没原先烫了，还涔出细微汗液，但是身子还是滚烫。沈惜墨摇摇头说：“没剩多少了，喝完了药才好得快，明日就有精神和我玩，不然就得一直躺在床上养病。”
他果然是好骗的，听到这话，立刻叫苏月盛药，自己捏着鼻子，大口大口往嘴里灌，一下就喝了两碗，实在喝不进去，才蹭了蹭沈惜墨：“不喝了，好不好，喝饱了……”
他捂着肚子打了个饱嗝，脸上瞬间羞红，很不好意思地埋下头。
沈惜墨看着他稍稍凸起的肚子，抿嘴笑道：“好，不喝了。”又对苏月和青衣道，“端漱口水来给他漱口，再把桌上的桂花糕拿过来。”
二人忙张罗着去做，伺候萧元郎漱完口，又喂他吃了几块桂花糕。
青衣道：“我看大少爷气色好些了，可身上全湿透了，听说发热的人要擦去身上热气才会好，再睡一晚上，估摸就能退烧了。”
擦身子？沈惜墨愕然抬头，青衣难为道：“要不去请晚池来，这些活旁日里都是她在做。”
“可是去请晚池，不是会惊动大太太。”苏月拧好了湿手巾，递给沈惜墨，边道，“而且大少爷这一发烧，大太太肯定心惊肉掉的，她那样护着大少爷，只怕会怪罪小姐，还是别去请晚池了。”
沈惜墨接过手巾，覆在萧元郎额头上，想了想道：“元郎能好就好，先不要惊动大太太，免得她担心。”
青衣又道：“那给大少爷擦身子……”
苏月急道：“这活不应该都是你们做吗？伺候大少爷，丫鬟都该懂的啊！”
青衣脸色一片飞红，她到底还是个未出阁姑娘家，又总是伺候太太姨娘小姐，从未在少爷们跟前伺候，这会子说是要替大少爷擦身子，她只觉得尴尬别扭。
沈惜墨见萧元郎正侧躺在床上吃桂花糕，仿佛没听她们主仆说话，她微微叹气，屋子里三个人，又不能惊动其他人，苏月伺候她惯了，哪里敢见男人的身子，青衣也是羞涩难当，只好她来做这事了。
遂正色道：“去烧壶热水，我来吧！”
“哎！”苏月捂着嘴巴笑，一蹦一跳地往外面跑去，心里想着，要是小姐都替大少爷擦身子了，那不是有肌肤之亲，这样一来，小姐就不好悔婚了吧！
看苏月这欢快的样子，沈惜墨笃定这丫头不怀好意。
青衣给屋子点了熏香，冲散满屋浓浓的药味，把药罐端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萧元郎捏起一块桂花糕，递到沈惜墨嘴前：“好吃。”
沈惜墨就势咬了口，一股熟悉的味道萦绕心田，她莞尔笑道：“以后你就好好练字读书学画，做些正经儿的事，别再做桂花糕了。”
“不好吃吗？”萧元郎眼神一滞，缩回了手。
“不是不好吃，是不要因为这些事耽误了学习，你现下可不小了，多用功在学业上，不可再像从前那般贪玩。以你的天赋聪慧，只要功课抓紧些，不用多少年月就能赶上来，到时候还能像你五弟一样考进国子监呢！”沈惜墨替他憧憬着往后的路，淳淳善诱地指导他。
他懵懂地点头，伸手握着她的一只手，慢吞吞问道：“学好了，是不是，可以，娶惜墨？”他对视上她的眼睛，真挚万分。
沈惜墨微微一愣，轻咳一声，转开话笑了笑：“喝了药，感觉怎么样？”
一瞬间，萧元郎原本光彩照人的眼睛暗沉下去，过了好半天才勉强挤出几个字，字字哽咽：“为什么，不喜欢我？”
沈惜墨微一迟疑，心跳漏了半拍，看他很受伤的样子，忙道：“不是不喜欢你，是……是……”
她要怎么说的出口，她不是真的沈惜墨，真的沈惜墨已经死了，三年前就死了，她只是替代，这纸婚约也不属于她。她是来退婚的……
她紧紧揣着衣角，难言以对。
萧元郎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听不到她的回音，他抿紧薄唇，眸中温润的流光滑逝，大有黯然伤神之态，又用力咬住下唇，从她肩上翻转过身子，平躺在床上，拿锦被死死把自己的脸蒙住。
沈惜墨蹙眉，看他如受伤的小鹿般蒙盖着头，担心他身子又发热，抬手替他拿过被角，他却紧紧地揣着不松手，被子里传来低沉暗哑的啜泣声，瑟瑟地发着颤。
这憋着的哭声令她胸中如撕裂般扯痛，她用力掀开被角，见他白皙透明的脸上是毫无血色的惨白，如蝶翅般的长睫上覆了层薄薄的水雾，眼泪还在不停滚落，似源源不尽，青紫色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哭也哭不出声。
沈惜墨拿帕子抹去他的泪水，他紧闭着眼不肯睁开，泪水却滴落的更为凶猛，染湿了枕巾。她心里堵得慌，不停为他拭泪，哀伤感怀道：“别哭了，你这样子，我要拿你怎么办？”
萧元郎听到这话，缓缓睁开眼来，那双湿润的眼睛里满满忧伤逆流，他嘴唇噏了噏，无比哽咽道：“为什么，不喜欢我……小二，笑我……小三，打我……小五，小六，不理我……小七……吓我……连惜墨……惜墨……也要走……”他“哇”了声，哭的更厉害，双眼通红像是要泣出血来。
沈惜墨只觉得胸间像是有柄锋刃的刀子刺入，疼的她冷汗淋漓，几欲呕血。他每说一句，那柄雪亮的利刃更刺进一分，如此反复，她胸中痛的已然无觉。
萧元郎嚎啕大哭地喘息着，他捂住猛烈起伏的胸口，忽而身子一震剧烈地咳嗽起来，似如何也收不住，脸上痛苦之色渐起，他眼底雾水茫茫，看不清瞳孔，像要失去了焦距……
沈惜墨心口猛地一紧，抬起他的头，在他耳边叫唤道：“别睡，元郎，千万别睡过去，睁开眼看看我，我答应了陪你玩闹、陪你赏月，我不走，真的不走了，醒醒啊……”她哀恸大叫，叫的撕心裂肺。
萧元郎听到这句，慢慢有了知觉般睁开眼，眼波定定地对准了她，张了张嘴，低沉地发音道：“真的，不走？”
沈惜墨也像是活过来般松了口气，她垂下眼睑皱了皱眉头，低低愁笑道：“真的。”
萧元郎破涕为笑，强撑住身子坐起来，一把拥进她怀里，欢快地唤道：“惜墨，不走了，惜墨，不走了……”
苏月烧好了热水，端着浴盆进来，便听到萧元郎喊着的这句，忍住笑意，敲了敲门，道：“小姐，热水打来了。”
沈惜墨扶好萧元郎躺下，在他耳旁轻声道：“你身上烫得厉害，乖乖躺下，我替你擦身子。”
萧元郎一听，立刻平躺下身子，拿衣袖胡乱地揩去泪水，就要解下衣扣。
沈惜墨看苏月站在一旁，忙按压住他的手，小声道：“你躺好，我来就是。”
萧元郎抿唇甜甜一笑，两手伸展一摊，脸上带着高烧后的晕红，温润如玉的水亮眸子朝她眨了眨，一副任君多采撷的模样，看的沈惜墨怪异十分。
苏月掩嘴笑，摆好了三角盆架，又拿了一套干净的男装放在架上，捂着嘴退出门。
房门被关上，沈惜墨足足停了一刻钟，看萧元郎眉目清浅地盯着她微笑，笑得蛊惑多姿。她鼓足勇气，吸了口气，慢慢解开他月白衣衫的纽扣，夏日轻薄的衣衫在她笨拙的动作下，很快解完，一点点褪去他身上的衣物，只剩下轻透如丝的里衣，胸前隐约可见两点淡粉……
她别过脸去，轻轻褪下他的里衣，手指间轻微触碰到肌肤时就颤了颤。为男人解衣这种事，她心口竟会莫名跳得这般厉害。
她摆了摆头，咬着牙迅速将他的上衣褪去，只剩下下身一条长裤。他偏瘦的骨架****在眼前，白皙的肌肤因发烧微微泛红，见沈惜墨一直看着，他的双肩像根紧绷的丝弦瑟缩着。
沈惜墨想笑笑不出，暗道，还知道害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