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云层厚得快要贴到地面上,几道闪电从厚厚的云层里划过,照亮了整个地平线。霎时间,暴雨倾盆、雷声大作,像是要把整片天空给掀翻一般。豆大的雨点开始浇落,浇落在人们的心上。
警笛长鸣,穿过大街小巷。警车飞速前行,溅起一片水花,十分钟后,他们马上赶到了案发现场。
但这里不是莫如珍的家里,这里是市供电局的计量所宿舍四楼。
冬季本就天黑得早,房间内早已伸手不见五指。
武征一进门,就看到地上有个黑影。他警惕起来,打开灯,才发现地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脸色惊恐,嘴唇哆嗦,双手不断地颤抖。
武征皱眉:“你就是报案人?”
男子抬头看见武征,一下子站起来,冲上前用力抓住了武征的衣领,大喊:“警察先生,我的女儿她,她……”
武征并不在意他的失礼,而是马上问道:“冷静点,你女儿在哪里?”
男子的手哆嗦着指向卧室,语无伦次地说:“在……在那儿……你们快……”
武征立马带着薛雅茹冲向卧室,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睚眦欲裂,即便是他这样见惯凶案现场的人也不禁退了两步!薛雅茹惊呼一声,捂住了嘴。
卧室门旁有个黄色衣柜,衣柜里卷缩着一个小女孩儿,张大嘴巴和双眼,早已没了呼吸,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小女孩儿不到十岁的样子,身无寸缕,脖子上系着皮带,皮带底下有深深的凹痕,看得出连骨头都被勒断了。她的下体已被撕裂,流了很多血,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成了红色。
武征怒不可遏,青筋暴起,捏紧了拳头,猛地砸在墙上:“该死!!!”
“魔鬼!他是魔鬼!”薛雅茹颤抖着说。即便近日已经见惯了尸体,这场景仍无法让薛雅茹麻木地看待,她踉跄两步,没有站稳,瘫坐到地上。
其他刑警也进门,看到了这一幕,皆是吃惊不已。
武征现在对这个凶手是彻底恨之入骨,他大喊一声:“马上开始现场勘查!”随后他冲出卧室,对那名男子出示了他的证件,“我是市公安局的刑警武征,请告诉我这里是什么情况。”他的语气很平静,却隐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熊熊怒火。
男子的眼神有些麻木,似乎还没能从现场的状况中反应过来。他根本接受不了这一切,愣愣地说:“我叫赵建川,是兰兰的爸爸。兰兰今天放假在家,我下班回来的时候,在客厅里没看见她,我就开始找……但是我找啊找,怎么都找不到她。然后,我就看见衣柜底下有一滩血,我把衣柜打开,我就看见……看见兰兰了……”
武征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他:“你上楼之前,有没有在附近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赵建川神情恍惚着摇头:“没有,最近大家都很紧张,不敢出门,楼下几乎一个人也没有。我老婆是供电所的,叫曾培颖,本来上午是把兰兰带去上班了的。下午开始下大雨,兰兰说想回家,我老婆拗不过她,就把她带回来了。这是单位的家属院,邻里邻居的大家都认识,而且明明就锁了门,怎么会……早知道会这样,我们就不应该让她回家。”赵建川低下头后悔不迭,目光仍是一片茫然,眼角却已流下泪来。
薛雅茹对武征说:“一定是他妻子送孩子回来的时候,被凶手看到了,凶手知道只有小孩子一个人在家。”
武征还没有说话,突然从大门处冲进来一个女人。
她浑身都是冰冷的雨水,披头散发着,魂不守舍地在房间内到处乱跑,一直撕心裂肺地大喊着:“兰兰,兰兰你在哪儿?!妈妈回来了!兰兰你快出来,妈妈回来了……兰兰,妈妈回……”她站在卧室门口,看见了倒在衣柜里的小女孩儿,一下子愣在原地。
几秒后,曾培颖的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眼前的一幕让她难以置信,她眼睛睁得老大,一步一步无意识地缓缓朝小女孩儿的尸体走过去。
一位民警拦住她:“女士,非常抱歉,您不能进来。”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让我过去!让我过去!”说完,就要朝小女孩儿的尸体扑过去。
旁边另外两位民警见状,赶忙也过来拦住了她。
她使出了全部力气,想要挣脱:“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让我再看她一眼!!!”
曾培颖的情绪极其激动,三位警察竟是几乎要拦不住她,也面带歉意不断说着:“非常抱歉,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不能过去。”
“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了!让我过去!!她还不到八岁啊……兰兰,妈妈错了,是妈妈错了!!!”她不停哀求着,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曾培颖的哭声凄惨,让薛雅茹也不禁流下泪来,背过身去。
可无论她怎样挣扎,几位民警也没有放开手。
曾培颖一下子跪在地上,情绪失控,彻底崩溃了。她嚎啕大哭着,声音凄厉,悲痛欲绝。几道闪电的光芒映在她煞白的脸上,让人更添了一些心酸。
这时,大门处有位白色衣服的孕妇说道:“这里怎么这么多警察?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武征走到门口,问她:“请问您是?”
孕妇茫然地指了指对门:“我是住在对面的。这里发生什么了?”
“兰兰去世了。”
“你说兰兰她……”孕妇倒吸口冷气,吓了一大跳。
武征又问:“您今天下午在家吗?”
“在的,我不敢出门,今天一天都在家呢。兰兰不会就是……?天呐!她才七岁多啊!”孕妇一下子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您下午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吗?或者听见什么?”
孕妇摇头说:“我知道最近不太平,一整天都没出门。下午……我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武征看见孕妇的身后还躲着个哭泣的小女孩,紧紧抓着她的裤子。武征轻轻掩上了凶案现场的门,蹲下来挤出一丝微笑,轻轻问她:“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池小青。”她抽泣着回答道。
武征问:“你认识兰兰吗?”
“我是兰兰的好朋友,她写字很好看……我们昨天还一起玩芭比娃娃呢,兰兰很乖的……”池小青一边说,一边就哭了。
武征轻抚着她的头,问:“你下午见过兰兰吗?”
池小青用力摇头:“没有。妈妈说外面有坏蛋,让我不要出去。叔叔,你们快点把坏蛋抓住好不好?”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武征。
武征尽量让自己摆出微笑,说道:“好,叔叔答应你,我们拉钩。”他伸出小拇指,和她承诺。
随后,武征站起来,又走进屋内,叫来了陆恒勋:“通知市局和所有分局,进行三班制轮流值班,24小时不间断巡逻!我会向上面申请,继续增派人手。马上去安排。”
“是。”陆恒勋匆匆离去。
薛雅茹突然指着客厅的桌子:“武警官,你看,那儿有个茶杯。”
武征走到桌旁,看见桌上有个茶杯,里面还有半杯水,上面飘着几片茶叶,他思索了一下,说:“把这个茶杯带回去。”一个现场勘察人员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茶杯密封装好。
武征问:“我听说案发的时候有巡逻的民警就在这附近?”
陆恒勋点头:“是的,在离这里两条街的地方,发生了一起疑似杀人未遂的案件。有目击者称看到了犯罪嫌疑人的脸,我们就召集附近的巡逻队立即展开了搜捕,但是一无所获。”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在这里行凶之后,再去了那个地方?”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武征说:“马上按照目击者的描述,绘制嫌疑人的画像,全城搜捕!”
“好,我下去安排。”陆恒勋带着对讲机离开了。
武征绕过现场勘察人员往外走:“雅茹,跟我在附近走走。”
薛雅茹跟上去:“我们……去找死者?”
“嗯。但愿这次能有一些线索。”
很幸运,他们没多久就碰到了死者的灵魂。武征看见,一个哭泣的红衣小女孩捂着脸正蹲在墙角。
武征轻轻唤道:“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呢?”
薛雅茹感到阴风阵阵,脊背升起一丝凉意。她往武征的背后躲,悄悄地问:“武警官,她在这里吗?”
“就在你面前。”
薛雅茹不敢说话,紧紧抓着武征的衣服。
武征微笑着问:“小朋友,你的家在哪里?叔叔带你回去,好不好?”
小女孩儿哭着,不断向后蜷缩:“你不要过来,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武征让自己的表情尽量和善,也不急着靠近,怕吓坏了她。他拿下头顶的帽子,把警徽向着小女孩儿:“小朋友,你别怕。你看,叔叔是警察,叔叔是来抓坏人的。”
小女孩儿一愣,抬头看着他:“你是警察叔叔吗?”随后她又委屈地哭起来。
武征小心翼翼地接近,也蹲在小女孩儿面前,微笑着说:“当然。叔叔来帮你抓坏人,你能告诉叔叔发生了什么吗?”
小女孩儿一边哭,一边说:“我下午听到有人敲门,他穿着黑衣服,说是妈妈的朋友,让我开门,然后……”她突然变得很惊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妈妈!”她一下子站起来,跑远了。
武征只好无奈地叹气。
薛雅茹轻轻地问:“怎么了?她走了吗?”
武征无奈地摇摇头:“走了。看起来是想起被害时的经历,便害怕地逃走了,她什么都没有说。唯一知道的就是凶手伪装成她妈妈曾培颖的熟人,骗兰兰开了门。”
薛雅茹说:“这和我们之前推断凶手的作案方式一样。”
“没错,凶手先踩点,随后直接入室行凶。”
薛雅茹变得愁眉苦脸:“唉!兰兰才七岁多,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凶手竟然也下得去手!目前我们已经找到两个死者了,还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武征说:“不,兰兰说凶手穿着黑衣服,而上次姜芸霏看到的那个犯罪嫌疑人……也是黑衣服!”他的目光闪烁,开始让薛雅茹有了些信心。
楼下,民警们已经在附近拉起了警戒线,听闻了这件事情的人们也聚拢过来。院里的职工和他们的亲属,还有供电局的几个领导干部都顶着大雨站在这栋楼的四周,人群乌泱泱的一大片。
人们只听见一个女子凄厉的哀鸣,那肝肠寸断的哭声夹杂了无尽的绝望,混合着滚滚雷声和滂沱大雨,洒在这漆黑之夜的每个角落。
那哀鸣声在这雨夜里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