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雨,你看到今天的俞老师优雅安宁,其实她是一个非常非常不幸的女人。”秦天回过头去,最后一次深深地望了一眼小木屋前的俞老师,轻轻地叹息一声。
“俞老师的两个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她的丈夫就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尽管他们为了孩子一直没有正式离婚,可是那个混蛋一走二十几年没有回过家,只把他们孤儿寡母留在家中。”
“二十几年没回家?!”这个数字令我震惊,我没有想到,世间真有如此无情无义的混蛋男人。
“是啊,那混蛋二十多年不曾回家,也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分钱。这二十多年,是一个姓萧的老师一直默默地守在俞老师身边。可是俞老师为了不伤害到她的两个孩子,一直没有接受萧老师的感情。”
我疑惑地问:“那萧老师一直没有结婚吗?”
“是的,为了俞老师,萧老师终身未娶。”
秦天告诉我,虽然俞老师一直希望萧老师不要这样坚持,可是萧老师却始终不曾放弃。
直到后来,俞老师的两个孩子长大成人,相继成家,他们这才理解了萧老师和母亲的感情,愿意把萧老师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来孝敬。
俞老师也感动于萧老师的坚持,准备正式离婚和萧老师走到一起。没想到这个时候,那个混蛋男人却孑然一身被别人赶了回来。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重病缠身,不久于人世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心中一凛,却没有打断秦天的讲述,只是听着他静静地讲下去。
“俞老师不得不再一次放弃了萧老师的感情,一心一意照顾病重的丈夫。这一照顾,就是三年,直到他安然离开人世。”
“这个时候,俞老师以为她终于可以安心地和萧老师在一起了,没想到就在他们准备结婚的前一天,萧老师却在去接俞老师下班的路上遭遇车祸,突然撒手人寰。”
讲到这里,秦天停了下来,眼里浮起了泪光,而我早已是泪盈于睫。
也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明白了俞老师那些学生都不开车,而是步行前来探望俞老师的原因,他们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恩师触景生情,想起那些艰难的往事。
沉默了许久,秦天才又接着对我说:“俞老师对我说,萧老师至死都没有等到她亲口对他说一声‘我爱你’,却实实在在爱了她一辈子。而她直到萧老师临死都没有来得及对他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成了心中永远的遗憾。”
接着,秦天语气沉痛地告诉我,萧老师的离开,给了俞老师沉重的打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俞老师提前退了休,搬到了萧老师生前生活的地方,也就是她现在住的这间临近郊外的小木屋。十多年来,她一直保持着房子里的原貌,丝毫没有改变过。
“俞老师对我说,萧老师生前她没能陪伴在他身边,今后她要寸步不离地守着萧老师,生不能同衾,死也要与他同穴。”
听完秦天的故事,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着。
我没有想到,看上去优雅从容的俞老师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惨痛和艰难,她要有多么坚强的毅力,才能在一份无爱的婚姻中为了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苦苦坚守?她要熬过怎样的挣扎与煎熬,才能面对萧老师的一往情深苦苦掩藏起自己的真心?
更让我感动莫名的是,过去我一直以为,痴情女子古来多,只有女人才能做到如此长情的陪伴和守护。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也能像萧老师这样,心甘情愿终生不娶,二十多年如一日,坚守自己心爱的女人身边,深情如许,痴情如许。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萧老师穷尽他一生的痴爱,用他长达二十多年的深情与守护,诠释了这份感天动地的人间情爱。
“我也是一年前来看俞老师的时候才听她说起这段往事的。当时你不辞而别离开海阳,我一直找不到你,心情非常郁闷。我来到俞老师家,把你、我还有阳皓的故事告诉了她老人家,想听听她的建议。”
平静了一下情绪,秦天接着缓缓地说起这个故事的来由。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其实俞老师一直就知道我是阳皓的前妻。
“当时俞老师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她只是对我说出了这段尘封在她心中多年的往事。可是我明白老师是要告诉我,只要执着与坚持,就一定会等到春暖花开的一天。”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公交站台,因为是大年夜,虽然到处张灯结彩,路上却几乎没有一个行人,家家户户都围坐在自家的小屋里,享受着一年一度的欢庆与团圆。
秦天把我拉到站台的雨棚下,轻轻为我拂去衣服上头发上的雪花,深情地凝望着我,“若若,这次我带你去看俞老师,把俞老师和萧老师的故事说给你听,就是希望我们能够及时把握握在手中的幸福,不要再像俞老师和萧老师一样,一定要等到一切都太迟了的时候,成为心中永远的遗憾。”
“秦天,我不会让你留下这样的遗憾的。”尽管现在的新年越来越缺少年味,纷纷扬扬的雪花还是将今年的大年夜渲染出了企盼来年的幸福和希望,城市的夜空也比往常更加装点得霓虹璀璨,街道两旁处处闪烁着欢乐祥和的万家灯火。
望着秦天眼中殷殷的期盼与执着的深情,我不再彷徨,也不再犹豫,我也要给他这样实实在在的幸福希望,这样踏踏实实的欢乐祥和。
这两年来,秦天对我不离不弃的守护和坚持,不正如萧老师一样,深情如许吗?
“若若,我爱你。”轻盈的雪花在我们的周围欢舞出一个晶莹纯净的世界,秦天一如既往,用他身上的大衣把我紧紧地裹在胸前,为我构筑起一个无风无雨,温暖安心的港湾。
“我也爱你,秦天。”我靠紧秦天,这一刻我没有再想起阳皓,想起江枫,甚至没有想到阳帅,我只想和身边的这个男人就这样相依相守再也不要流浪漂泊,我只想和这个为我倾尽所有的男人就这样平淡到老再也没有俗世红尘中的事事非非,悲欢离合。
“若雨,秦老师,你们也没有回家过年?”我和秦天正被纷飞的雪花和绚丽的灯火蛊惑着,刘丽裹着一件厚实的风衣,迎着茫茫风雪,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三嫂,这个时候,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找了她那么久,竟然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大年夜偶遇,我不禁又惊又喜。
“叫我刘丽,若雨。”刘丽眉目淡淡,眼中却没有了那天的凉意。
“好,刘丽,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王琪说我和秦天一直在找你,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我没有在意刘丽的态度,立刻走到她身边。
今天在这里遇到她,再一次见到她只是孤身一人,无论如何我也要好好跟她谈谈,我必须弄清她和江枫离婚的真相。
刘丽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在到处找我,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管你是好心还是恶意,别再白费功夫了,我和江枫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
“刘丽,我不管你和三哥能不能回到过去,回避和躲闪终归解决不了问题。”我拉住刘丽的车把手,不允许她再一次从我面前擦肩而过,“而且我找你,也不仅仅只是为了三哥。”
秦天见到我和刘丽站在大雪中,走到我们身边问刘丽:“刘丽,你看这么大的风雪,我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刘丽犹豫了一下,接受了秦天的提议,“好吧,既然你们非要找我谈谈,我就住在前面不远,不嫌寒碜的话,你们可以去我那里坐坐。”
秦天追问了一句,“你家还有其他人吗?我和若若过去方便吗?”
“放心吧,秦老师。”刘丽淡淡地笑了笑,“我那里就我一个人,除了简陋和寒碜没有什么不方便。”
“那好,那这样吧,刚好我和若若也还没有吃晚饭,若若,你和刘丽回去先把饭煮上,我去附近的超市看看,看能不能买点菜来。”秦天转过头又对刘丽笑道,“刚好今天是除夕,我们难得这么好聚在一起,那就一起过个年,一起吃个团圆饭,刘丽你看怎么样?”
刘丽望着我,难得温和地笑了笑,“只要你们不觉得我打扰了你们,你买完菜就到前面那栋盖着蓝色明瓦的房子里去找我们,三楼第五间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
“行。”秦天转身欲走。
“秦天。”我叫住秦天,替他整了整刚才被我弄乱了的大衣,“快去快回。”
我知道秦天是特意找借口走开的,他一定是想给我和刘丽一点单独说话的时间,在这样的风雪中,他的细心与体贴让我感动。
“放心吧,若若,我买好菜马上就来找你们。”秦天把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给我戴在头上,朝我粲然一笑,转身走进风雪中。
“看得出秦老师对你是真用心。”刘丽怔怔地望着秦天的背影,一边推着车带着我走进前面的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一边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