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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梦之香(5)

唐音第一次遇到明靖瑶的那天,大概就是她被父母赶出来的时候。她不停地给L先生写信,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他,后来终于有了回应。可是,L先生提出的条件是这样苛刻……她长相普通,不但不会唱歌,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胖到让人厌恶的女生。160斤的女孩子,要拿到歌唱比赛的冠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她遇到了游走三界的神秘老人,买到了神奇的香水“梦之花”……为了见L先生,明靖瑶几乎赌上了一切。

“那位小姐愿意为了梦想牺牲生命,这也是一种努力,我只是为她提供了一种简单的方法。”唐音想起了神秘老人说的话。

所有的一切,都是明靖瑶自己的选择。

然而,当她今天终于见到了L先生,她却不敢面对偶像老去的现实,这实在很讽刺。她牺牲了自己的一切,为了见一个永远不会老去的传说,没想到,一切只是她的臆想而已。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永远不老。

“这个世界上,只有梦想永远不老。”L先生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我原本希望她能有一个人生目标,但没想到……唐小姐,你刚才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唐音点了点头。

“看来,我并不适合当别人的偶像。”L先生摇摇头,“我害了一个喜欢我的人。”

“不,其实您依然是最好的偶像,是很多人美好的向往。”唐音苦笑,“明小姐只是太过极端了,她曲解了您的好意。”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明靖瑶对L先生的痴迷程度。他们是不同年代的人,明靖瑶却深深地爱上了他,从此万劫不复。

L先生没有再说话,他望着远处的阳光和树木,不知在想什么。

“喵!”一声急促的猫叫声传来,猫先生灰扑扑的身影在楼下的庭院里跳动。

唐音和观月跑到栏杆旁,猫先生冲他们招手,大声说:“你们快来!明靖瑶跳河了!”

唐音心里一惊,急忙喊L先生,让他马上报警和叫救护车,自己则匆匆跑下了楼。

猫先生带着唐音和观月跑到了附近的一条河边,热烈的阳光下,平静的水面波光粼粼。观月跳了下去,在河里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明靖瑶,把她抱上了岸。

明靖瑶躺在潮湿的河岸上,双眼紧紧闭着,身上和脸上粘了不少淤泥和水草。她失去了一切,身体也已经吃不消了,除了大赛冠军之外,她已经一无所有。父母早就跟她断绝了关系,歌迷的喜爱只不过是受了香水的影响,而真实的L先生击溃了她最后的精神支柱。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不是为了见到L先生,她早就坚持不住了。梦想幻灭之后,她选择了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她还不到20岁,短暂的一生,却经历了许多同龄人无法想象的事。她一生都在做错误的选择,而这一次,她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唐音跪在地上,用力按压明靖瑶的胸口,还做了人工呼吸,企图挽救她的生命。唐音是一个固执的人,她不管别人做的事是对是错,但在她的心里,生命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去,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坚持。

明靖瑶还没有醒,唐音拼命按压她的胸口。猫先生在一旁急躁地走来走去。没有人注意到,全身都湿透了的观月在一旁站着,却一言不发。他紧紧地握住了双拳,双眼紧闭,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阳光下,他沉默得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6

一个小时后,明靖瑶被送到了离郊区最近的医院。

L先生通知了明靖瑶的父母,唐音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这对年老的大学教授也刚到达医院门口。

移动病床上,明靖瑶深度昏迷。她的父母看见自己的女儿,大哭不已,拼命喊明靖瑶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医生和护士正要把明靖瑶送到手术室,突然,她们尖叫起来,满脸恐惧地离开了明靖瑶的病床。唐音上前一看,忍不住捂住了嘴。如果不是观月在身边,她可能也吓得尖叫起来了。

“天啊,这是什么!”

“怪、怪物……”

“啊啊啊……”

护士们一边惨叫一边跑远,引来医院的很多人围观,连医生也吓得面无血色,不敢上前。明靖瑶的父母也受到了惊吓,互相扶持着,带着满脸的不敢相信望着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正值青春年华的明靖瑶,皮肤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老化、坏死,连同肌肉组织一起,萎缩成一团衰败的死肉。

可是她还没有死。

她的头发全部变成了灰白色,还脱落了不少。老化的皮肤已经凹陷下去,全身的肉变得软趴趴的,没有一点生命力。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前一刻,她还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生,这一刻,却已经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老太婆。

这就是香水“梦之花”的代价。

这种香水能全面激发人的内在潜力,也就是说,这种香水不会带给人外来力量,而是把一个人要花上几年几十年才能积攒的力量瞬间消耗完。比如,明靖瑶减肥需要一年的时间,香水让她立刻成为了瘦子,同时也夺去了她一年的生命力和时间。她没有学过唱歌,没有学过表演,要完成这一切,甚至拿到万里挑一的歌手大赛的冠军,她必须要付出十年甚至几十年的努力。香水实现了她的梦想,同时也缩短了她的寿命。她有多大的梦想,就必须付出多大的牺牲。

梦想,从来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实现的东西。

“靖瑶……靖瑶……”明靖瑶的妈妈哭喊着昏倒在地上。

唐音已经不忍心再看了,她转过身,被观月拥进了怀里。

医生鼓起勇气走上前来,叫了几个胆子大的护士,把明靖瑶送进了手术室。剩下的护士们扶起明靖瑶的父母,把他们带到长椅上坐下。

明靖瑶从手术室出来后就被送进了重症病房,她的身体机能全都衰竭了,各种器官也已经老化,她完全等同于一个即将死去的老人。现在的医学还没有办法解决这种病症,所以连医术最高明的医生也没有办法让明靖瑶恢复青春。

唐音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注视里面的一家人。明靖瑶的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但她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了。曾经将她赶出家门的父母坐在她的病床前垂泪,毕竟骨肉相连,明靖瑶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们还是愿意认她。

唐音在门外站了很久,似乎下定了决心,正要把门推开。

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房门把手,观月清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不要去。”

唐音低声说:“我……我想帮她……”

观月把她的身体扳过来,让她面对自己,语气认真地说:“今天的结果是她自己选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不能再随便打乱自然规律了,而且……”他顿了一顿,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其实,你的能力是有限的,用多了对你的身体会有很大影响。阿音,从我认识你以来,你一直都在为别人着想,但偶尔,你也要为自己想想啊。”

唐音听了他的话,呆呆地望着他。

观月拉着她的手,带她离开了重症病房。

三天后。

电视和报纸开始大肆报道一个让世人震惊的消息:纵横荧幕数十载,被誉为不老传说的L先生因患癌症日前去世了,全世界的影迷都为他落泪。

电视上开始播放L先生年轻时拍的经典电影,各大报纸也为他做了专题报道,邮政总局决定发行印有L先生头像的纪念邮票。所有人都为此感到惋惜。没有任何一个明星获得过像L先生这样的殊荣,全世界的影迷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怀念自己的偶像。

唐音去参加了L先生在苏伦的葬礼。她是独自一人去的。从医院回来后,观月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几天了,他连饭都没有吃过一口。猫先生对男明星没有兴趣,唐音只好一个人去了。回到家以后,唐音做什么事都觉得没劲。猫先生也烦恼不已,因为妖怪们即将造访小别墅。

“阿音,下水道和护城河边无家可归的妖怪又想到我们家来玩了,怎么办啊?”猫先生把电话丢开,苦恼地在沙发上翻滚。

没有人回应。

“阿音!阿音!你听到我说话了吗?”猫先生发现她在走神,不满地大喊。

“什么?”唐音刚才正望着二楼发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自从那个家伙来了以后,你就越来越不关心我了!”猫先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冷哼一声,“我最近发明了一个新的东西,本来想等明靖瑶的事情结束之后和你分享的,但现在我只想离家出走!”

“先生别闹了。”唐音无奈地叹气,“我今天很累,先去睡一会儿。”说完,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回了房间。

“哼,我这就叫妖怪们过来!”猫先生拿起了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表情邪恶地说,“某个人不是怕吵吗?我偏要吵死你!”

猫先生打完电话,心情舒爽了不少,心里开始热切盼望夜晚的降临。

暑假快要结束了,燥热的夏季也到了尾声。夜晚降临,凉爽的风吹过安静的苏伦市,让人感觉无比惬意。

热闹的宴会照例在小花园里举行,妖怪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简直要闹翻天。猫先生被妖怪们围在中间,正在兴奋地介绍它新发明的火锅炉子。

“不但可以煮火锅,还会播报天气哦!”猫先生得意扬扬地说。

果然,冒着热气的锅子开口说话了:“苏伦未来一周天气预报,明天,晴,最高气温30摄氏度,最低气温24摄氏度……”

“哇!”妖怪们对猫先生的发明叹为观止,一起发出了喝彩声。

猫先生大笑,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望了望厨房和花园相通的小门。观月竟然没有被吵醒,阿音也没有来。猫先生心里有点失落。不过,幸好,有一只大面怪给它带来了几条小草鱼,放进火锅里煮一煮,简直好吃极了!总之,这样也不算太坏啦。

猫先生咬着小草鱼胡思乱想,围着它的妖怪们叽叽喳喳,气氛好不热闹。

“猫猫大人,我们过几天要回妖界一趟,你跟我们一起去吗?”大面怪挥舞着巨大的蟹钳,慢吞吞地问。

“回去干吗?”猫先生打了个饱嗝,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觉得自己还能再吃点,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小草鱼身上。

妖界是个什么鬼地方?自打它成精后,已经几百年没回去过了。猫先生迷迷糊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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