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着整理衣服的姜烟并没有看到，楚奕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容，慌慌张张的在自己裙子上抹了两把，才又问道：“今天中午的话，你不是只开了个头，到底是什么，现在说说呗。”
谈起中午无疾而终的话题，楚奕才暂时收起了旖旎的心思，走到书桌边那处那封十万火急的密信，递到了姜烟的眼前，“东边军区因为灾害，粮食紧缺，前方战士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的吃上一顿饭了。”
快速的浏览完了书信，姜烟才疑惑道：“信里提到的水灾，似乎是前些日子才发生的，东部军区四五月份多梅雨季节，这雨一下就容易收不住。可历年来不都是这样，怎么单单就今年粮食告急呢？”
信里确实只是说了今年灾害年间、粮食欠收而已。
“你有所不知，因为去年冬季的霜冻较为严重，今年入春之后，严寒依旧在延续，其间暖和了几天，又冷了回去，多处庄稼刚发芽便被冻死了。好不容易挨过了春天，一入夏雨水就没断过，多地洪涝成灾，洪水直逼农田。现在不仅是军营里的粮食紧，老百姓家里也不见得有多富裕。”
“倒也奇了，今年年后只下过一场雪，虽然比来年要大上许多，也要冷上许多，但也晚了不少时日。黎阳这边看起来似乎影响不怎么大，倒是梅雨地区为洪水犯了愁。”姜烟一边琢磨着，一边说，总觉得有哪里是不对的。
“天灾人祸，又有谁料得到呢。”楚奕叹息道，“东边可是大楚的腹地，军队万万不能乱。”
“说起来这些年，东边相较于其他三个方位，可是要安稳不少了。”姜烟想了想，随即说，“我有个提议，王爷您看看是否可行。”
“请说。”
“灾祸一起，当地百姓最为期待的便是朝廷的赈灾银粮了。可是每年的赈灾银，真正到老百姓手中的，却寥寥无几，大头要么是被钦使吃了，要么就是被地方官吃了。每次赈灾最后，总会闹到民怨沸腾的地步，往年还会派地方军去平乱，可是今年不仅是百姓受灾，军队也跟着受了牵累。”
楚奕一边听着姜烟说，一边顺着她的思维在思考，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微微扬起了唇角，“然后呢？”
“王爷应该知道，这次赈灾应该要比往年的赈灾更为严苛一些。因为一旦弄不好，到时候不仅是民怨沸腾，更有可能是军队消极、毫无战斗力，这可不是小事情，毕竟还有东瀛对咱们虎视眈眈的。”
“嗯，确实如此。”楚奕笑道，“东边这两年安稳，不过也是因为大楚国力较强，他人来犯并没有十足的胜利的可能罢了。”
“所以我觉得，不管现在灾情到底如何发展，民情已经是处于鼎沸之势了，此番赈灾无论是谁，只要案涉贪渎，就必遭严惩。所以如今看来，最为主要的还是这次钦使的人选，无论是谁只要想在此事上填饱肚子，都不会被允许的。”
往年灾难官员中饱私囊，最后民怨沸腾，都会被安上一个乱民的名头，然后再由朝廷派军队来镇/压，不管到时候局面有多严重，涉案的朝臣都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反而会好好的填饱肚子。官官相护，老百姓上诉无门，也只能默默的忍受罢了。
可是今年这情况就稍有不同了，按例各地的军队非特殊情况不许离开驻扎地，要平定民怨，也只能用地方军。今年地方军也相继遭灾，怕是不会那么听话了。
“哦？你的意思什么？”楚奕微微扬眉，对她的话十分有兴趣，“是觉得他们贪好呢，还是不贪好呢？”
虽然是问她，但是楚奕心里已经有答案，她不会喜欢视百姓性命于无物的行为。
“王爷，那可是上万条人命，又不是小事。”姜烟白了他一眼，扬了扬袖子，找一个靠边的窗户坐着，眉眼清澈挑眉道，“虽然是很想把他们都弄下来，可是也不能学他们一样不择手段不是，我虽然不喜欢给人留后路，可是也不喜欢手上染有鲜血，日夜寝食难安。”
“这是自然，想要怎么做？”楚奕了然道，“只不过在我看来，即便是你对他们于心不忍，始终有人是忍心的。而且像赈灾这样的事情，往年历来都是四皇兄操办的，而后皇兄会在朝中选一个文臣跟着一起，若遇到有暴民、乱民，随地处置了也是常事。”
他们的处事风格向来就不是秘密，楚奕更是亲眼所见。三年前雾县突发洪水，急报传去黎阳，当时的赈灾大臣就有楚晏在场。他在靖州得到了消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雾县，可最后看到的，却是老百姓被以乱民之名，就地惩处的场面。
如今想起来，还甚是心痛。
“王爷口中的这位四皇兄，可是大楚成亲王楚晏？”姜烟只对他有一点印象。
“夫人可认识他？”楚奕含笑问道，随即仿若了解一般说，“说起来，当时大燕使团来我大楚的时候，四皇兄奉命去城外迎接，想必那时候，夫人已经见过他了吧。”
“确实是有那么一次，只不过印象不深刻罢了。”姜烟莞尔一笑，抬头望着窗边的景色，“只是一早在大燕的时候，便听人提起过这位成王爷，可是与当今身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她所听说过的还不止如此，她还知道当今圣上登基之时，有外戚大臣不服，说要先帝遗诏。可当时尚是二殿下的楚霁，从一开始就没提起过遗诏的存在。当时先帝暴毙的突然，大殿下又惨死鹤野，碍着二殿下占着长子的身份，许多大臣都选择了沉默。当时的成王与谢府一应人等力排众议，拥护着楚霁登基。
说来也是在楚霁登基没有几天的时间，这位没有一点政绩，也无一点战功的“全无”四殿下，成为了大楚一人之下的成亲王，受百官拥戴。
“嗯，确实是的。”楚奕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像是第一次提起往事，眉眼间满是回忆的意味，“四皇兄大了我三岁，在母妃进宫之前，他的母妃容妃娘娘，可是宠冠六宫的宠妃，二皇兄也不过比四皇兄大了两岁而已。三年之间能得两个龙子，其中的尊荣，从小生活在皇宫里的夫人应该是懂得的。”
皇宫里美人众多，想要怀上龙子的更是不在少数，容妃娘娘能够圣宠不衰，还接连孕育两个孩儿的，更是鲜有人见。况且皇宫中那些阴损手段众多，一旦有了喜，她便成了整个皇宫妃子的敌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能够安稳的生下来，便足以说明这个女子聪慧非凡。
“看得出来，当年先帝应该很是喜欢容妃娘娘的，不过她也有福气，接连诞下两个麟儿，想必先帝极为开心的。”姜烟微微一笑，忽而转头看向楚奕道：“还是很少听你提起母妃，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姜烟心想，能够生出楚奕这样的孩子，那人必定也是人间绝品。
“这么想知道？”楚奕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打趣的说，“过些日子告诉你吧，现在较为要紧的，便是想个对策，处理东部军区的事情了。”
“那行吧，我也就不逼你了。”姜烟顿时浮现的好奇心就此被压了下去，“今年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也是成王爷，到时候皇上说不定还会在朝中选一个文官，二人一起协助处理那边的事情才是。可是以往的成王，不论是太子还是二殿下，应该都是秉持着两不相帮的态度，也不知道这次会偏向谁呢。”
“只要不出意外，肯定会是四皇兄。这是块肥肉，谁都知道，谁都想要咬上一口。”楚奕莞尔一笑，“所以即便是我有心请旨，皇兄也不会允准的，反而会觉得是我在抢四皇兄的差事。毕竟当年成亲王来的言不正理不顺的，这是满朝文武看在眼里的事情。皇兄这些年，也刻意在多安排一些差事给四皇兄，为的不过就是想堵住悠悠之口罢了。”
有些话不能对别人说，可是却可以对自家夫人说，憋在心里十多年的事情，不吐不快。
当年二殿下楚霁登基，便有人不服了，没有遗诏只说有口谕，而当时在京的几位殿下，除了他其他的皆有封号，据说是父皇的遗愿。而他则是因为年纪太小，还未到年岁，便未提及他了。
“果真是兄弟情深啊。”姜烟笑容明媚，讥诮道，“若是办得好，那自然是功德一件，可若是办得差了，那这块砖头可就要砸在自己的脚里了。但愿到时候，成王爷不要喊疼。”
“如今的六部之中，若是仔细划分的话，那么吏部在沣儿手上，工部在太子手上，刑部的朱轶是个和稀泥的，户部的江晔看起来似是两不相帮，可难免会因为他女儿的事情，倒向太子一边，至于兵部与礼部，礼部还尚不明了。”
楚奕悠然的将朝中的局势细细的数了一遍，其实说到底，有的看起来是站在太子一边的，其实还不如更确切的说，是两不相帮才对。
“那兵部是谁的？”说到底都没听到兵部的“归属”，姜烟倏尔抬头，轻声问了一句。
此话引起了楚奕的轻笑，开怀许久都不见他再开口，直到笑够了他才说道：“夫人岂能忘了我了？兵部我又怎么能交到别人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