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昆的声音已经有些艰涩：“那，我是谁？”
“穆昆啊，本宫的侍卫，”楚晔瑶轻笑：“怎么了？大清早的喝酒了吗？”
担心她再次遗忘，惊惧她是否会因此逝去，却没想到她的记忆发生了剥离，从前和现在彻底被斩断了。说起来似乎都记得，但又完全不对劲。
云朱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楚晔瑶。穆昆的脸色发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晔瑶走过来，伸手摸在他额头上，自言自语道：“不热呀，怎么不回本宫的话？”
皇帝已死于九次取血，最后的解药已经用完。那以后要怎么办？她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穆昆心思纷乱，整颗心没有一处完整，像是处处都在漏风，吹得他整个人都冰凉如霜。忽地胸前一热，竟是被楚晔瑶抱住了。
她靠在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地说道：“骗你的。”
什么？
穆昆怀疑自己听错，愣怔地看着怀里的人：“什么？”
“我什么都没忘，什么都记得。”楚晔瑶低语道：“薛神医说你近来忧思过重，担心你愁入肺腑，让我吓一吓你，增大情绪的起伏落差，好让你纾解出来。”她仰头看他，有些愧疚的样子：“吓到了？”
穆昆神情酸涩，眼眸的呆滞似是仍然没有回神。云朱却已埋怨地哭出来：“殿下你……怎么能这样吓唬人！”
楚晔瑶也有点慌，摇了摇穆昆，急切道：“穆昆！穆昆！成睿！你说句话！”
穆昆盯了她一眼，忽而转身就走，步子大得楚晔瑶追都追不上。
“喂！你！”楚晔瑶又追了几步，穆昆忽然停下转身，紧紧抱住了她。
楚晔瑶被他的大力弄得有些疼，却没有呼痛和挣扎，静静地任他抱着。穆昆在她耳边咬牙切齿：“我要去找薛羽决斗。”
“噗。”楚晔瑶笑出声来：“他是为你好。”
穆昆的目光落在她的白发上，不免又是一阵心疼，轻缓地抚着她的发丝说道：“只要你还在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楚晔瑶在他怀中轻轻一叹：“以后要对着一个老太婆，也不要紧吗？”
她都知道？
穆昆看着她，楚晔瑶微笑：“云朱说镜子不小心打碎了，这么拙劣的借口我能信？梳洗的时候我在水盆中看到了。”她摸上自己的发髻，笑意里有一丝苦意：“云朱给我把头发全梳起来了，真是傻姑娘，能瞒住一时，能瞒住一世吗？”
“我知道你们都是怕我难过。”楚晔瑶拍拍云朱的肩膀，又看向穆昆：“我没有那么脆弱，以后也不会再脆弱。”她挽住穆昆的手臂：“我的头发都白了，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
穆昆微微睁大双眼：“你是说……”
楚晔瑶笑着从他的臂弯离开，一路小跑向殿外，边走边说道：“快点呀，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穆昆边快步跟上，边对云朱说道：“她似乎真的好起来了，是么？”
“奴婢看是的，”云朱的声音里透着欢喜：“这样真好。”她又有些遗憾：“可惜了殿下那一头青丝，她最爱惜自己的长发，从前总是要奴婢日日以香薰发的。”
穆昆望着眼前不远处那一头白发的女子，轻轻一笑：“只要不影响身体康健，这样也无妨。她若实在介意，再寻法子变黑吧。”
很快，楚昀为皇帝举行了大丧，这一次的棺椁中确实是皇帝本人了，经过皇子皇女的守灵、扶灵、送灵，终于将皇帝送进了皇陵。而之前曾被皇帝议储的楚暄，也被楚昀秘密处死，再无后患。
楚昀虽仍行动不便，却依然如期举行了登基仪式，正是成为大昭皇帝。楚晔瑶被册封为镇国长公主，封地扩大了一倍，享邑千顷，可养私兵及护卫，荣宠至极。
穆昆也被重新归回身份，承袭成家爵位，获封威勇侯。楚昀将楚晔瑶正式赐婚给他，但因皇帝大丧，守孝期为三年，所以婚期只能拖延至三年后。
岂料楚晔瑶听到三年这个时间后，直接跟楚昀恼道：“这么久？！再快一点！”逗得楚昀哈哈大笑，一旁的成睿也是忍俊不禁。楚昀笑她没羞没臊，她却一点都不害羞，直说：“我和他都耽搁这么久的时间，怎么还能再拖三年？哪有那么多时间？”
楚昀望着她笑，对着她附耳密语了一阵。楚晔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撇嘴跺了跺脚，风一样地走出去了。
成睿跟在她身后，看她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又泛起丝丝甜意。他上前揽住她肩头细语：“三年很快，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楚晔瑶没有说话，仍然不太高兴。成睿又道：“皇上打算御驾亲征，与覃国之战不可避免。但皇上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是不允许，我已自请出征，待解决完覃国事，再向皇上奏请提早成婚，以军功来堵天下悠悠之口，想来就无碍了。”
“我也要去。”楚晔瑶揪住他：“我一天都不跟你分开。”
自她身上的巫药全部解除，就变得十分黏人，成睿早已料到这一点，笑道：“我已向皇上请奏此事，他答允了。”
楚晔瑶一阵欢呼地扑进他怀里：“你最好了！”
“你也曾为成家军送密报而亲自奔袭千里至漠北，于万军之中斩杀敌首而面不改色，军帐议事稳妥细致，运筹帷幄，实乃将才。”成睿欣赏地看着她：“我奏请的并非是携妻出征阵前缱绻，而是与我并肩作战之人。”
楚晔瑶曾对军事心生向往，无奈身为女子诸多不便，也不被先皇允准上阵杀敌。而今是要夙愿得偿了吗？
“对阵覃国，我猜你会想去。”成睿望进她的眸中：“一同亲自手刃仇敌，可好？”
她于他，不仅仅是爱人是伴侣，更是朋友是知己。
他明白她。
深藏的心结必须打开，否则她仍会昼夜无宁。
他看穿了她的伪装，为了让周围的人都安心的笑颜，他能一眼望到底。
楚晔瑶凝视着他的双眼，认真地点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