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罪？”夏草一怔，朝江凝华身后看去，少年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垂首看着地面，察觉到夏草的目光身子一僵，抬眸狠狠瞪了夏草一眼。
这么凶神恶煞，是来赔罪？夏草被吓了一跳，江凝华将夏草的举动看在眼里，却无意阻拦，浅笑道：“我这弟弟不争气，做了什么错事，当姐姐的只能代她道歉。还望姑娘海涵。”
说着江凝华转身轻飘飘看了少年一眼，少年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低下头不再看任何人。
江凝华心思转了一圈，不是这个女子伤的江晋，那又会是谁？她的弟弟身手算不上卓绝，可在这小小天衣城也排的上名号，怎么会被人腿都打断了？
要不是怕母亲知道气病了，她才懒得管这个混小子。东西没拿到还把被人教训，真是丢脸。江凝华暗自道，如果不是夏草的话，那就另有其人，不知……会是谁？
“姑娘是来道歉还是另有所图，不妨直说。”一个女声从院外传来，江馥雪穿着一身黑衣，身上夹杂着凛冽的寒风，容颜苍老，身姿瘦弱，仿佛随时能被风吹走一般。
她周身夹杂着寒风，朝江凝华走去。江凝华对上江馥雪的眸子，暗自心惊，这若不是刀剑舔血的人，怎会有如此淡漠的人？江晋对上她，难怪会被打断一条腿了。
毕竟是自己的弟弟，江馥雪一步步走过来，江晋抬眸看向江馥雪，不躲不闪，一双牟子豪毫无怨恨，明亮而干净。江凝华心疼江晋，担心他再出事，一侧身挡在江晋身前。
她算不得高，挡在江晋身前，仍是让他露出了半个头，琥珀色的眸子光华流转，灼灼如烈日，好似永不熄灭的明火。
江馥雪只看了江晋一眼，就径直走向夏草，慢悠悠道：“我说过，你若再敢来，我就打断你的另一条腿。”这话是说给江晋的，江晋身子不动，盯着江馥雪的背影，好像这样能烧灼出窟窿一般。
夏草心中疑惑江馥雪出去时明明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如今怎么换成了一身黑衣？她考虑到江家姐弟还在，没有把疑惑问出口，只是道：“姐姐回来了？可是饿了？我现在就去煮饭。”
江馥雪略微颔首，抬脚就要回到屋子里，她进去了江凝华还怎么求情，她追了两步，掌中带风，有心试探江馥雪。
“姐姐！”夏草惊叫一声，江馥雪不慌不忙，袖子一甩，劲风而出直直打向江凝华下盘，江凝华穿着长裙，这一躲避衣袂翩飞，身形飘动，容貌在这陋室之中显得尤为出众。
江凝华是将门女子，一举一动有着将门女子的洒脱，眉眼间也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英气，招式之间并无秀丽，反而比江晋还要凌厉。
江家招式，江馥雪早就烂熟于心。她不愿暴露身份，只用云莱山武功应对，每一次都避开江凝华的招式，只知闪避。
“你若再纠缠于我，只怕令弟的腿是真的要废了。”江馥雪躲开江凝华一招，语气闲淡如同阐述今天的天气，眸中淡漠如同深渊湖水，月影难照。
江馥雪只是躲避，武功路数江凝华并不熟悉，只是这身法怎么都看不出来如何让江晋吃了大亏。身为家姐，她本该为弟弟找回面子，可这天衣城何来郎中？但凡有点儿办法早就逃窜离开，只剩下等死之人。
江晋的腿若是废了，就算来日能脱离此地，只怕也再也难继承家业征战沙场。江凝华收回攻击，朝江馥雪虚行一礼，道：“家弟不懂事，还望姑娘海涵。”
江馥雪看着江凝华，容貌和她母亲有七分相似，江家绝学学得不错，比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有长进多了。只是，江家后人何时会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若是她打不过江凝华，是不是就只能这般任人欺负了？
她心中不悦，一甩袖子，只道：“我并无海量，学不得宽恕，望姑娘自重。”
江馥雪说得绝情，江凝华也没了追出的淡定，道：“凝华愿代替家弟受罚，只愿姑娘网开一面。”
江晋着急，拖着行动不便的腿一瘸一拐走向江凝华，道：“姐姐，你不必求他！我的过错我自己担着！”
“犯错理应受罚，有怎能别人代而为之？”江馥雪说罢就要踏进屋子，江凝华不依不饶，只好道：“姑娘若是不愿，那凝华也只好得罪了。”
闻言江馥雪脚步一顿，侧目去看江凝华，这是一个极为轻佻的姿态，眉梢挑起，微微上挑的眼角，寒眸如同凝重的夜，蕴藏万分却丝毫不显，这眸子里没有对他们的善意。
“好一个‘得罪’，枉江家祖上代代威名，到了如今竟是做些鸡鸣狗盗，仗势欺人的苟且之事，也不怕辱没了江家门楣？”江馥雪唇角微勾，眸中说不出的讽刺，江家一世名声就这般要败在这些不成器的人手中，她如何不怒？
不过，她又有什么资格轻看别人？上一世把江家害的满门抄斩的人，不正是她吗？重活一世，她连个挽救的机会都不曾有，只能看着别人这么糟蹋江家。
江凝华早就料想江馥雪可对江家有一些了解，不曾想竟是这般了解，她脸色微变，曾经的江家和现在的江家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被人揭开伤口，江凝华饶是性格再好，也是微微变了脸色，对上江馥雪的眸子，冷声道：“江家后人怎么做，无需向一个外人解释。姑娘又是何方人士？对我江家如此了解？”
“我姓傅单字一个雪，无名之辈不敢卖弄。”江馥雪眉头微蹙，将门女子落到如此田地，她心中又恨又怒，忍下那些暴怒，身上还有事情没结束，道：“今日我就卖江家一个面子，浮生寒天芒夏花，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三日便可痊愈。”
说着江馥雪袖子一动，劲风射了过来。她好似早就料到江晋会躲闪，又射出几道劲风，封了他退路，一道直直点上他腿上穴道，疼痛退散，右腿终于恢复了知觉。
“只此一次。”说罢江馥雪头也不回的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留下江凝华看着江晋，久久不语，随后苦笑道，这天衣城又能去哪里找药材？
死城一座，若非夏草这里还有药材，她又怎会纵容幼弟前来偷盗？
如今这里都不能取药材，有了法子也是等死而已。江晋哪能不明白其中弯弯绕绕，沉默片刻道：“阿姐，我们回去。我还能走。”
他的右腿已经恢复了知觉，只是还是酸麻的很，使不上什么力气。若无活路，他也不愿意江凝华再求人。
夏草见江馥雪回了屋子，这才从灶房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看之后，那布帛包着一团东西送到江凝华手中，无声道：“快些回去吧。”
江凝华打开一看，江馥雪说的药材皆在里面，顿时对夏草感激不尽，想要道谢，夏草又小声说：“姐姐脾气不好，你们快些离开吧。”
说罢小跑回灶房，再度继续做饭。
江馥雪无心关心门外的情况，她三番躲避江凝华不是不愿对上，而是不能出手。她掀开右手的袖子，上面盘踞着一条拇指粗的小蛇，蛇皮粗糙，状若枯木，安静地缠在她手腕上一圈又一圈，一动不动。
她再醒来时，人还在下面坠着，凭借着所剩不多的力气一步步爬上来。一衣带血，江馥雪身子却只调息片刻就恢复了力气，内力在四肢百骸游走，毫无障碍。
江馥雪心中惊诧，探了探脉象，蛊毒竟是被压制了。她心中惊疑，就见这条蛇顺着她的身子爬了上来，这蛇牙齿未长齐，张口咬上江馥雪的手指。
她手指一动，哭笑不得，竟是没有牙齿。就这小蛇也不放开口，咬着她的指头吮吸着。江馥雪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力被带动，血脉游走，最后那藏在体内的蛊虫竟是被这小蛇吞下。
这……江馥雪看着手腕上假寐的蛇，不知她这是因祸得福还是如何？手指抚上蛇的额头，蛇尾晃了两下，没有反对，江馥雪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蛇也乖顺不动。
等江馥雪停了下来，小蛇锁紧身子缠住江馥雪的手腕，力气不是很大，如同撒娇一般，摇晃着蛇尾求抚摸。
真是……江馥雪哭笑不得，这是养了一个宠物？看这枯蛇身形，应该是个孩子，莫不是因为她吞了红参，才让这蛇误以为她是母亲？
她体内蛊毒解开，再看体内流出的鲜血，恢复嫣红，脉象平稳，瘟疫已经褪去。如此轻易就解决了所有的事情，江馥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难道一切，会如此刚好？江馥雪不信，可看着手腕的枯蛇，冰冷的触感在提醒这一切的真实性。
夏草在外面喊道：“姐姐，吃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