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肃肃,短兵相接。
四下一片刀光剑影,寒人渗骨,然而纵是如此,周遭灯火依旧,一片明亮,无形之中,倒是与这场腥风血雨形成鲜明对比。
风宁一人敌四,纵是近些日子武力大涨,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拼杀之下,武艺略显不敌,身上的伤口,也是逐渐增多。
鲜血横流,周身华丽的衣裙,早已破洞摆出,然而即便如此,她却犹如不知疼一般,麻木拼杀,浑身的伤口也似麻木无感,不曾令她皱眉半许。
大抵是见她拼杀不死,浑身血流狰狞,竟也不会倒下,对她对阵的几人,倒是面色微诧,然而即便如此,手中长剑却未减却力道,反倒是越发的肆意冷狠,竟是想将风宁尽快的当场斩杀。
风宁拼命抵挡,眼风,则一直锁着那与陌嵘拼斗的镇南王。便是年纪微大了,但武将出身,打斗起来也是有些招数与狠劲儿的,那陌嵘与其拼斗这么久,竟也未能伤得他分毫,除了他那道腹部被风宁刺中的伤口一直淌血之外,竟也不曾再增新的伤口。
风宁冷然凝望,麻木的心底,终归是增了几分起伏。
她开始回神,心思浮动片刻,随后便开始全神贯注的与周身围她的死人拼打,正这时,那不远处的镇南王终于挂彩,忍不住闷.哼一声,围着风宁的四人,纷纷下意识转眸观望,担忧愕然的唤了声,“王爷。”
随即,那围在风宁身后的一名武将瞬时离开,执剑冲向了那一身华袍清雅的陌嵘,二人蓦地交手,那镇南王则是趁此机会,大喘两口气,而后竟是要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开始奔逃。
风宁神色骤然一变,神智顿时有些发狂,手中的长剑也发疯似的狠烈拼打,待稍稍击退围在身侧的三人后,她瞬时腾飞而起,直逼那奔逃的镇南王。
镇南王顿时一惊,回头朝风宁扫来,瞳孔蓦地一缩,随即身子当即一闪,险险躲开了风宁的长剑,风宁面色越发一狠,待在地上站稳,长剑继续朝那镇南王袭去,两人仅是打斗半招,那镇南王脚下一踉跄,顿时摔倒在地。
刹那,风宁长剑再度袭去,他面色骤然一白,本是想要当即起身避开,奈何似是触碰到了伤口,闷.哼一声,身子竟是再度跌回地上,待再抬眼,风宁长剑已至,而那三名武将便已追拢而来,惊唤了声王爷,手中的利剑也纷纷朝风宁后背袭去。
瞬时,烈风浮动,腥血浮荡。
冷寂肃肃的气氛里,风宁一剑贯穿了镇南王心脉,而身后三名武将的剑,也已是骤然贯穿了她的身子。
“王爷!”
“皇妹!”
“公主!”
一时,四下皆是震惊吼声,或惊愕,或怒然,或讶异。
风宁双目圆睁,死死的凝着瘫在地上的镇南王,见他满面苍白,双目疵裂,嘴角蓦地溢出鲜血,肆意滑落,最后,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绘成了一朵血色艳丽的花。
四下打斗,仿佛突然间静默,夜风突然凛冽,竟让浑身麻木的她骤然感觉到了疼痛。
则是片刻,那镇南王努力的朝她抬手,奈何手仅是抬了一半,便骤然脱力的落下,并在地上弹跳两下,随即,整个人彻底瘫软,一动不动。
风宁死死的盯着他,终于努力的勾了唇,微微的笑了。
死了吧,这镇南王,终于死了吧!呵呵。
她满身的仇恨,而今终结,纵是一命斗一命,双双而亡,但这结果,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思绪翻转,笑着笑着,眼睛竟还是朦胧起来,喉咙也不住的有腥热感涌动,最后,嘴角也抑制不住的开始溢血。
“王爷!”身后三人,似是终于反应过来,蓦地抽剑,风宁后背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身子被抽剑的力道震得翻转半圈,猛摔在地。
眼见那三名武将奔至镇南王身边,担忧焦急的呼唤,奈何却不得镇南王回应,风宁唇上的笑容便越发的灿然半许。
嘴里,早已是包了满嘴的血,身上,似也有什么东西在瞬然流失,待片刻,视线也更是朦胧得厉害,意志,也开始消沉。
终于结束了,结束了,随着这条卑微性命的终结,一切,都该结束了。
自小的卑微瑟缩,尼姑欺辱,而后是庵堂的覆灭,人亡庙毁,再后来,是被纳兰钰禁锢,日日紧然,最后,则是当了公主,坐了宫车,站在琅邪身旁受过百官敬拜,而今,还抢得陌嵘之前,亲手杀了镇南王,是以,那些所有所有的紧张与不幸,都随之结束。
如今,她终归是报仇了,便是亡了,也能在泉下无愧的见得柳姨与师太,也能见得那从不曾在记忆中出现过的爹娘亲眷了。
她,终归不会再害怕,也不用再孤单,待亡了后,面见亲人,那时候,她再也不用如此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活着了……
思绪至此,风宁笑得灿然,然而满面的鲜血,却是狰狞慎人。
她突然有些累了,不再朝那镇南王观去,仅是稍稍合了眼,这时,脑子发沉,却突然有了困意,甚至此际也仅是刚刚合眼,便已困得不轻,仅是片刻之际,神智便骤然消散不少。
“风宁!”突然间,有悲凉嘶然的嗓音猛然而起,然而这嗓音却是极为遥远,遥远得不可触及,她神智弥留,努力的听了一遍,纵是离得似是极远,那悲凉的嗓音也甚为朦胧,然而,她却熟悉至极。
是纳兰钰的嗓音,似是纳兰钰的嗓音。
只奈何,这心思刚一滑过,她便全数否决。怎可能是纳兰钰的嗓音!那人鲜少唤她的名字,而今的他,也不可能再活着,大抵是,人之将死,是以,便可听得鬼魂之声。
风宁心下滑过自嘲,随即兀自敛思,安然入睡,则是片刻,神智全数抽离,浑身上下,彻底的无知无觉。
初冬的夜里,寒风凛然,冷人刺骨。
宫中一片血雨腥风,而宫外的百姓,则依旧在梦中安睡,一派谐和。
直至,翌日一早,明明昨日还艳阳高照,今日,便突然飞了细雨,温度,也是诡异而降,寒凉刺骨,京都的百姓们,也大多穿了夹袄。
今日的皇宫,宫门禁闭,两列御林军森冷的守在宫门外,面色寒凉,杀气腾腾,惹得周遭过往百姓纷纷毛骨悚然。
今日本为新帝登基的第二日,奈何,这日不曾有百官入宫上朝,宫中不曾有宫奴外出采购,整个皇宫,竟是戒备森严,却也是森冷诡异,无端的透出一种死寂压抑的氛围。
京都各大街道,依旧人声鼎沸,似是昨日的宫乱,并不曾对这些百姓影响分毫。
只是京都城内的酒肆或是一些茶馆内,客人满坐,无一空位,众客皆三五成群,开始朝着对方讲述昨夜宫乱的一切小道信息。
“王兄弟,听说,昨个儿宫中出了大事,镇南王与刘将军要夺位,新皇封锁皇宫,痛打落水狗啊!那镇南王与刘将军啊,最后都尸首分家,死得可惨了。”
“新皇本是狠角,他能杀得亲父兄,这种人岂是易对付的?那镇南王与刘将军造反,不是以luan击石是什么!”
“刘兄此言差矣。新帝的母妃是如何亡的,你又不是不知。当年庞妃之事,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先帝与先后对庞妃那般恶毒,更对新帝那般狠,新帝杀了先帝,倒也在情理之中。”
“王兄弟此言倒是错了,先皇再怎么有错,但新帝为其儿子,也不该杀老子才是。”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先皇比老虎还要毒,又怎能怪新帝反过来食他?说来啊,那皇族本是乱得狠,个个心狠手辣,新帝若是不狠,死的便是他了呢。只不过,新帝昨个儿才登基,刘将军这些人便想趁机造反,这等乱城贼子,倒是想当皇帝想疯了。”
“刘兄倒是不知啊,那镇南王与刘将军的野心,谁人不知?以前封疆在外,不受帝王控制,在其封地,当真是名声载道,这两头老虎若是当了咱苍云的主子,我们这些老百姓,怕是真得遭殃了。”
“王兄这话,倒也是。只不过,我倒是听说,那刘将军虽是新皇亲手所杀,但镇南王可不是呢。”
“哦?刘兄如何知晓的?”
“这世上可无不透风的墙,我虽是听别人说的,但所谓无风不起浪,我听到的那消息,许是也非完全是假啊。”说着,嗓音稍稍一低,继续道:“不瞒王兄,我听到的消息,可是那身经百战的镇南王并非咱们皇上所杀,也非御林军所杀,而是,被锦兮公主所杀?”
“锦兮公主?”那人顿时惊得不轻,下巴都快掉地,“锦兮公主一介女流,能杀了镇南王?以前便是邻国的万马千军,都没能将镇南王整死,那锦兮公主竟是杀了镇南王?难不成,用美人儿计不成?”
“嘘,王兄小声点!这锦兮公主虽为先后之女,照理说应是咱新皇的仇人,但听说新皇对她倒是chong爱有加,便是昨日从太庙归来,那锦兮公主也是随新皇同乘一辆宫车而归呢。我还听说,锦兮公主前些日子便一直在宫中练武,武功飞进,昨夜那镇南王,真乃锦兮公主所杀,且锦兮公主也是重伤不治,亡了呢。新皇一时悲恸,将怒气撒到了镇南王和刘将军身上,用鞭子鞭尸啊,直至将他们尸体鞭打成了几截才罢手,甚至不知何故,还将陌家公子毒打了一顿。”
“此事倒是真玄乎了,若刘兄所说是朕,咱们的新皇,难得恋妹?”
“嘘,王兄,这话可莫乱说。”说着,嗓音稍稍一转,继续道:“昨夜宫闱,虽是血流成河,但听说还发生了一件最是惊魂之事?”
“何事?”
“听说,锦兮公主死时,那本是早就已被忠义侯害死的忠义侯家公子纳兰钰,诈尸了啊。”
“诈尸?”王姓男子顿愕,随即便笑了,“忠义侯家的纳兰钰,早已死了多时了,而今都成一捧骨灰,还诈尸什么?刘兄倒是莫要太信传言了,那些鬼神之说,我倒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