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明明问了自己的出身,明明知道自己生于紫桑……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知道她,不,她们是,借尸还魂?她骇然地想。
重点是,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还有什么价值?或者说,她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价值?他将怎样对付自己?
她一脸无措,磕磕巴巴地说,“您,您是怎么……”
璟沅脸上浮现一种温柔的神色,“此事如此匪疑所思,除了你们二人之外,还能做第三人想?”
这个卓夕,竟然如此信任她的男人?
她一直以为,这个秘密只有她们两个知道……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时空,会有人知道她们的来历……
若是自己……不知道有没有勇气告诉枕边人……
那他知道了多少?她到底说了多少?
她于是脸上现出了然的神色,点点头,“是,我们来自中国。”
璟沅继续说道,“所以这就可以解释,你们的行为举止与此处稍显不同。”
稍显不同,这是太客气的说法了吧?
放火烧了名义上的“养父养母”的宫殿,厌恶一个人就能用火雷去炸她的新房,随意就更换了国籍丝毫无家国故土的概念、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呃,好吧,最后一条不算,勉强来说只有崔九一个。难道在他的心目中,自己不应该是离经叛道、大逆不道?
客气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卓夕。
于是她迅速地拍起了卓夕的马屁,“其实还好啦,要适应这里也不是太难。您看,王后娘娘不是非常迅速地溶入了王宫的生活?我上次见她将整个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还配备了私人秘书与私人管家,住处又重新设计解决了生活上的不方便问题,简直就是一个现代穿越者的成功典范……”
“穿越?什么是穿越?”璟沅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汇。
难道卓夕没跟他说是穿越来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脸上现出一丝不知所措的神情,用右手的食指从右往左在眼前轻轻划了一个弧形,不确定地说,“大概是……这样?”
璟沅皱了皱眉,但眼中却没有怀疑的颜色,只是有些似懂非懂。
她赶紧反问,“卓夕姐姐是怎么说的?”
他摇摇头说,“夕儿只是跟寡人提过,你们的师门,在一个叫作中国的地方。你们的师父有仙法,嗖地一声就把你们送了过来……”
林琅呆了一呆,没想到卓夕是这样简单粗暴地描述穿越的……
一个叫中国的师门……好吧,算她回答正确!
她立刻如释重负,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这样,嗖的一声,就到了这儿!”
璟沅仍旧是淡淡的神情,“能不能跟寡人说说,你们的师门,是怎样一个地方?”
“呃……”林琅大汗,一个拥有仙法的中国师父……她想了想,只能将卓夕那简单粗暴的假设进行到底,只要他肯信……
“那是一座仙山,山上的人只要有钱,都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同样的,只要有钱也可以在海里游来游去。上天入地,日行千里什么都不是梦。那里没有战乱,没有奴隶,更没有一夫多妻、妻妾成群,不仅男女平等,更是人人平等……”
她谨慎地斟酌着描述她认为他感兴趣的场景,果然见他睁大了眼睛如三好学生:“一夫一妻,人人平等?”
“是,没有夫为妻纲、君为臣纲,夫妻间也是平等的,没有谁依附谁,有的是相濡以沫、互相包容……”她巧舌如簧,突然明白他找她聊天的真实目的,把现代婚姻观念向他完完整整地灌输了一遍,尤其是关于小三的理论,更是分析透彻鞭劈入里,最后说得口渴异常。
正好五河刚刚又进来送了一次茶水,她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璟沅听了若有所思,一会儿又问,“你们被师父用仙法扔过来的时候,他可有说过回去的方法?”
林琅口里含的茶水立马就喷了出来,这绝对是一个技术难题……怎么回答??她要是知道怎么回去了还会留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她咳了两声,电光火石中猜测,他是希望我们能回去,还是不能回去?
犹豫中,却见璟沅的眼睛亮了起来,“林姑娘的意思是……”不能回去?
看他那神情,她立马灵光乍见,笑眯眯地说,“师父送我们过来的时候说,一切要随缘……时机到了,自然就能回去了。若是时机未到,想回也回不去。”
穿越的,也不是没有机会回去吧?
他的神情又恢复了贯常的淡然,仿佛刚才那一抹好奇、希望的神色从来没有出现过。
林琅的心漏跳了两拍,他这是,失望?害怕?恐惧?
卓夕肯定是喜欢他的吧?否则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他?她看到过卓夕和他相处的样子,没有尊卑只有尊重、没有主次只有循问。特别是那次封后大典上,她远远地看着他牵着卓夕的手,向天下宣告“共享天下、共治太平”的那一瞬,她看得出来,他已经很习惯也很享受这种平等的关系。从这一点来说,他应该是很爱她的吧?哪一个君王不多疑?哪一个君王不专权?她知道在这个尊卑思想已经根深蒂固的时代,能做到这一点,对于一个君主来说是多么不容易。然而她也知道,卓夕其实不在乎什么共治天下的权利,她在乎的是身边的那个人给予她的尊重和爱护。那一刻,要说她没有羡慕嫉妒恨,那一定是假的。
如果是这样,卓夕若是回去了……所以,他是在害怕她离开?
她在心里默默为眼前这个腹黑男加了一百分。
“林姑娘,寡人还有一事相问,你可认得一个叫苍狼的人?”璟沅抿了抿唇,问。
林琅觉得她好不容易缩回去的汗又要涌出来了,其实她除了知道卓夕也是穿越者以外,完全不知道她的过去。说自己不认识?不就暴露了自己与卓夕并不熟?若是同门师姐妹,又怎会不认识?说认识?那他又知不知道苍狼是谁?何况自己既是妹妹,又是师妹……若是说得不对,也是穿帮……
既然从卓夕口中得知,这个人肯定对卓夕来说很重要。不过,从他的立场来看,这个人若是连他都要在意,难道是……卓夕的旧情人……?
于是她便赌了一把,摸摸鼻子,作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他,他是……”
她看见他的眼中又闪现出一道希望的光,差点咬了舌头,“是卓夕的好朋友!我们的师兄!”她看到他眼里的光瞬间消失……咦?她没说什么啊?她又没说是卓夕的男朋友,为什么一副凄惨黯淡的表情?
他抿紧了唇,“那你可知,他在何处?”尾音刚落,一股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林琅忍不住又要扶额,但这个答案必须是肯定的,“他没来!”……他没来吧?若是来了,一定没命……
她立刻感觉对面的那股凌厉之气消失无踪。
她抚了抚胸口,不行,不能再聊下去了,赶紧起身,“王上,姐夫,民女又渴又饿,能否让人带我去吃晚饭?我已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三天了……”
璟沅立刻唤来五河,让他安排下去。
林琅见状立刻起身出了门。
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林琅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走出那临时的营帐,她举目四望,发现仅这十几分钟的功夫,密密麻麻的帐篷已经搭建好。
不时有士兵身着盔甲走来走去,没有喧哗之声,非常的有序。她在心里对璟沅治军之严谨暗赞了一声。
五河将她带到不远处一个白色小帐篷内,恭敬地说,“林姑娘,这是王上特意命人为您单独准备的营帐,您先在此休息片刻,自会有人送上吃食。入夜后,还请姑娘安心呆在帐内,若是听到什么声响莫要害怕,千万不要随意走动。”
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大监。”
五河行礼退了出去,他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王后娘娘独独能得王上青眼,为什么王后娘娘与眼前的林姑娘情谊深厚,因为她们从骨子里来说是一样的,没有对身残之人的鄙视,也没有对奴隶下人的轻蔑,好像在她们眼中,所有人都一样尊贵、也一样平凡……
临时的住处,连张桌椅也没有。但是林琅非常吃惊于帐篷内的干净,被褥与席子之间甚至还夹杂着一股原始的皂角清香……地铺铺在厚厚的稻草上,还隐隐有一股干草的清香……
她只得盘腿坐在铺好的地铺上,骤然觉得自己身上奇臭无比。
好像有五天没有洗澡了吧?
这里……想到这周围是满满的八万男人……她就打了一个寒颤,算了,再忍一忍,到了崔九那边再使唤他……
她一面细想着眼下的情势,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东西,仔细打开看了看,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