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床上躺着的小小身影,脸上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鼻子是哭得通红的后遗症。
看了一会儿小煜儿的睡颜,太后的手抚上他的肩,“小煜儿的病来得蹊跷,还是莫要着急,要向天下广征名医才是。”
璟沅点点头。
黄太医突然像寻到救命稻草一般,“臣无能。但臣可推荐一个人,就是康健母婴馆的洪全洪大夫。他是千金儿科高手,疹断儿科疑难杂症无数,定能替皇上排忧解难。”民间儿科问题众多,洪大夫自然经验丰富,岂是他这个身处深宫,几年来才替数得过来的几个皇家子嗣看诊的太医能望其项背的?
璟沅怒吼一声,“还不快去请?!”洪全?好像他有印象……
声音大得连床上的小煜儿似乎都被惊到了,哼哼了一声。
他又是一阵愧疚……
臭小子,若你娘亲回来,爹地发誓,一定尽量少跟你抢娘亲了……
太后此时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又问,“皇上,可有哪里不适?”
璟沅很是奇怪,这几天已经是太后第二次问他了。
他摇头,“母后怎么这样问?”
太后缩回手,“没,没什么。如今皇后和大皇子都出了事,皇上你可不能再有事了。”
璟沅点点头,“母后放心,朕如今是她们娘仨的依靠,说什么也不会倒下的。”
太后点点头,“天色不早了,哀家就先回去了,若是小煜儿有什么起色,让人告诉哀家一声。”
“是。”
他起身,搀扶着太后,一路送她到了宫门外。
玉阳宫离慈安宫很近,太后好像心事重重,似乎已经忘了是皇上搀扶着她,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路说,“小苏儿,我们走回去吧……”
苏嬷嬷跟在后面,见状要上前来换人。
璟沅朝她摇了摇头。
太后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走了一阵,幽幽地开口,“小苏儿,难道真的是反噬开始了?”
苏嬷嬷震惊,立刻上来扶着太后,“太后娘娘,您说什么呢!”
璟沅目光如炬地望向苏嬷嬷。
太后猛然被惊醒,看向另一边,吓了一跳,“皇上,怎么是你?”
璟沅紧抿了唇,“母后,您刚刚说什么反噬?是什么意思?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太后一脸茫然,“什么反噬?哀家刚刚说什么了?”
苏嬷嬷安抚她,“娘娘刚刚只是岔了神儿了,哪有什么反噬一说?皇上怕是听错了罢。”
璟沅看着两人朝走走了几步,呆愣了一会儿,突然扑通朝太后跪了下去,“母后!”
太后转身,吓了一跳,“沅儿,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母后!您是知道的,朕此生,唯有夕儿一人!如今她出了事,小煜儿也出了事,这其中的原由,若是母后知道,恳请母后告知一二!朕才能找到破解之法!求母后告知儿臣!”
太后讶然,“皇后不是已经醒了么?你说的,她出了事,是出什么事?”
皇后换魂之事,只有璟沅一人知道。
璟沅亦无法向太后解释。
太后无奈道,“沅儿,母后若是有知道的,定倾囊相告。眼下小煜儿的病最是要紧,你不用送哀家了。回去看看小煜儿吧。”
她说完转身走了。
璟沅呆呆跪了半晌,直到五河过来扶起他,他才慢慢地走回了玉阳宫。
很快洪全大夫被带到了玉阳宫。
他向皇上见过礼后,心内有些感慨。
往常他在母婴馆里,见惯了孩子生病前来就医的,大多都是母亲带着孩子前来。眼下皇后娘娘听闻身体不适,不曾想皇上居然亲自看顾着大皇子。
璟沅挥挥手,示意他快点替小煜儿看诊。
小煜儿哭得累了睡得迷糊,一只小手任人摆布。
洪全凝神摸了小煜儿的脉,又问了吴妈妈小煜儿哭闹时的情况,才向皇上请示,“小儿难言,身上痛楚更甚大人,请皇上准许微臣替大皇子解衣检查。”
璟沅让吴妈妈去准备了火盆放在床边,才准许他动手。
才将将二月,天气还是寒冷的。
洪全净了手之后,才慢慢地把孩子的衣服悉数解开。
黄太医看了大惊失色。
璟沅却只是凝眉,并没有阻止。
洪全先是打开孩子衣服,仔细观察了他的腹部,又轻轻地按压了一阵,并无大的反应,便用衣物盖住他的前部,然后把他往左侧翻。岂料这一翻,小煜儿又哇地一声哭起来。
洪全连忙把他放正,往右侧翻。
小毛孩儿可能困得很,哭了一声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洪全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身上的肌肤,突然凝神盯住手臂外侧一处细小的黑点,轻轻用手碰了碰。果然小煜儿睡梦中哼了一哼。
他又稍稍用力在黑点四周按压,小煜儿哇地哭出来。
他又仔细地用手轻抚过其他部位,均无过大反应。看来,就是这一处了……
最后洪全用衣服把大皇子的身体裹住,只留了那条胳膊向皇上示意,“皇上请看,大皇子之所以哭闹不止,是因为他这里疼痛。”
璟沅一看,非常细小的黑点,“这是……”
黄太医也莫名其妙。
吴妈妈却是有些变了脸色。
她在后宫几十年,这样的伤口她怎会陌生?
她惊骇地看向洪全,“洪大夫,这难道是?”
洪全点头,“这是最隐蔽又最阴毒的手法,以针刺入。”
璟沅猛地一掌拍向扶手,那扶手应声而裂。
她竟然敢向小煜儿下毒手!
吴妈妈更是惊骇,刚刚只有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单独在一起,难道竟然是皇后娘娘下的手么?
“这,这怎么可能呢?何况,若是针刺,便是一阵痛过了,大皇子怎会一直哭闹不休?”
洪全不明所以,又道,“依草民所见,大皇子哭闹得如此之凶,怕是有断针留在体内……”说狠一点,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将针整个没入他的手臂之中。
“什么?!”吴妈妈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黄太医也抹一头冷汗,还好请来了洪全大夫,否则他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璟沅牙关咬得死紧,深吸一口气,“那就请洪大夫妙手回春。”
洪全却面露难色,手指轻轻抚过那黑点四周的肌肤,“这断针会随着血脉在体内游走。草民只能判断出它如今应还在这伤口附近一寸许……若是成人,切开伤口便可取出……可是大皇子还太小,若要开刀取针……只怕草民亦有心无力……”
切开伤口……已经离开伤口一寸许……吴妈妈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璟沅却沉吟片刻,说道,“交给凤信王妃吧,去请她过来。”
吴妈妈恍过神来,惊喜地问,“皇上,王妃有办法?”
璟沅点点头,“事到如今,姑且一试。吴妈妈你再去让人烧两盆炭来,放在大皇子寝殿中。朕去去就来。”
吴妈妈含着泪替大皇子穿好了衣服,行了礼唤了宫女来吩咐诸事。
洪大夫和黄御医也行礼告退。
璟沅满身怒意抬脚往宁安宫寝殿而去。
一入寝殿,便有个太监朝他行礼,“小风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免礼。”
他走上前,宇茜被结结实实绑在床上不得动弹,牙根恨得奇痒,却又不能做什么真的让她身体受苦,精神上的折磨他也一时想不出来。就像她所说的,他的确不能对她的身体做什么……
小风非常纠结。他之前参与过营救皇后娘娘的行动,又受师父耳提面命,深刻明白皇后娘娘就是皇上的心尖肉。
今儿师父让他来这里看管皇后娘娘已经是一头雾水。眼下这个情形,更是让他彻底懵了。皇上一脸怒意。难道他和皇后娘娘之间,竟然闹到了要软禁皇后娘娘的地步?皇后娘娘还怀着身孕呢,究竟是为什么?
他打了一个寒颤,若是知道了这样的秘闻,他还不得被灭口?
必须不能知道。
他惊悚地向后退着,终于奔出了寝殿之门,还关上了门,远远地盯着。
璟沅的目光从紧闭着的大门重新移向床上的女人,压了压眉心,按下些许怒气。
女人闭了眼,好似睡着了。
他的怒火慢慢平息下来。
他的夕儿睡着了。
这是他的夕儿……
平静得一如往常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总喜欢在半夜醒来,侧头看她的睡颜。
他有一瞬间的恍神,抬步走近床边,抬手轻抚她的脸颊。
慢慢地她睁开了双眼,温柔地看着他,目光如水,薄唇轻启,“璟沅。”
“夕儿?”他心里惊喜,难道她回来了?
“璟沅。是我。”她笑了笑,刚要动手,才惊觉自己动弹不了,她眼里升起怒意,“这是怎么回事?谁特么把我绑起来?!”
绝对是卓夕特色的语言。
璟沅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心里升腾起狂喜,望向她怒意冲冲的黑眸,低声解释道,“夕儿,前几天你生病了,我怕你伤着了肚子里的女儿,才让人把你固定在这里……”
她大怒,“还不快将我解开?!”
璟沅的手立刻触及她的手腕,却在下一刻发现她的拳头攥得死紧。
他一勾唇,开始慢条斯理地解绳索,“别急,小心伤了手……”
他悉悉索索摸了半天,有些薄怒,“这是哪个混蛋绑的绳子?半天也解不开?”
他俯身越过她的上半身朝另一只手腕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