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卓夕陪着梳洗完毕的紫枫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她们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不,不是她们,是她,准确来说,是紫枫成为了众目睽睽的焦点。随后卓夕瞪大了眼睛,因为,她看见场中出现了一个熟人。
那个熟人见她们出来,立刻就跨上前来,抓住紫枫的手,“爱妃,本宫终于找到你了。”顿了一下,他也觉得自称本宫太别扭,于是换了一个语气,“风儿你跟我回去吧。我知道是我错了,你不要再藏起来。你知道我找不到你多惊慌吗?”
本宫?太子容?间容?紫枫此刻和卓夕一样惊诧万分。
秦夫人却咯咯地笑起来,最为开心,“原来紫枫姑娘真的是您的太子妃啊。”
太子妃?紫枫和卓夕又惊诧了一下。看了一眼璟沅如常的神色,似乎早就知道此事。
孙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本来欲借紫枫美色扳倒秦夫人,几日下来却又怕她宠冠后宫。如今这情势,她有些婉惜也有些庆幸。顾不上璟汰难看的脸色,也笑着说,“原来竟然是滕莒国太子妃,怪不得本宫看着紫枫姑娘,不似凡品呢。”
璟汰听闻紫枫竟然有孕在身,又见这太子容玉树临风,年轻英俊,家世显赫,自己是绝计占不了上风的,只是有那么一点不甘,殷殷地盯着紫枫,希望她能再与那太子赌上一气,自己就还有机会。
但此时在场所有人都盯着紫枫,等着她的反应,反而一时没人注意到这个呼风唤雨的王上了。卓夕也盯着她,她以为以风信的脾性,这间容出了这么一个大招,把自己所有人都瞒了个密不透风,突然间这么一跳出来,至少也要作势骂上两句才能解气。不料她却听到凤信用嗲嗲的语气说:“太子,是风儿胡闹了,让您担心了,实在是对不起。”
卓夕用力挖了挖自己的耳朵,疑心自己出了幻听,下一刻却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风信婷婷袅袅走过去,挽起殷容的手臂,另一只手还扶着自己的肚子,抬头挺胸,眼神专注,那一瞬间真的就好像有了太子妃的气度和风采。
卓夕闭了闭眼,再睁开,并不是幻觉,他们还在深情对视,似乎完全陷入两人世界。紫枫其实此前正在忧心自己如何脱身,那王佳琳已经受到惩处,看样子也无法继续与璟沅的婚事,她要达成的目的已经圆满达成。不料这个间容,实在是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吓和惊喜。但是这么好的台阶,自己若不麻溜儿顺下,还待何时?至于之前的恩怨,她回去再和他算帐。
璟沅看着自己王兄即将喷火的眼神,咳了咳,“这位太子,既然已经找到您的太子妃。不如……”他说完忙上前拉回自己的宜侍。
殷容如梦初醒,“谢广安侯提醒。”他向璟汰与王后行了个大礼,“感谢二位近几日来对风儿的照顾。本宫先且带她回驿站稍事休息,过两日再来正式拜见王上。”
此时所有人似乎都忘了这位太子妃已经在王上的寝殿内整整住了五日,秦夫人虽然面露喜色,却也知道此事事关邻国太子妃的清誉,何况有王佳琳顶着风口在前,于是不敢再言。孙瑶见璟汰铁青的脸色,只得说道,“正是呢。时下正值新年,寻常百姓夫妻吵架尚且有离家出走的呢,你们二位既然已经和好,那便赶紧回去,趁着这新年的尾巴,好好享受家庭之乐。”
“谢王后娘娘,谢王上。”他匆匆行礼,便带着太子妃和随从出去了。
璟沅见状,也躬身行礼,与卓夕一同出了宫。
卓夕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回到了马车上,马车缓缓前行。看着那滕莒国太子仪仗浩浩荡荡地离去,她气呼呼地对已经懒洋洋躺在马车内品茗的璟沅说道,“你是不是都知道?”
“知道什么?”
“太子、太子妃啊。还有那王佳琳!”
“不知道。”璟沅干脆地说。
卓夕趴过去,肯定地说,“不可能!”
“那你说,你希望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卓夕噎了一下,“你怎么可能事先都没有一点察觉?”
“蛛丝马迹是有的,不过不能确定。如今,不都一清二楚了?”
卓夕感慨一声,“没想到,间容竟然是个卧底,果然姓间!”整一个无间道啊。
璟沅奇怪道,“姓间有何讲究?间易和间容的名字都是我替他们取的。”
卓夕惊讶,“你取的?他们是如何到你的麾下?”
“当年无尘子师父要带阿信离开,怕我的身边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便教会子然一种训练暗卫的方法,甄选出一些贴身暗卫。间易和间容就是那一批里面最出色的。”
“他们在你身边多长时间?”
璟沅想了想,“大约有五六年吧。”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无怨无悔在你身边做了六年暗卫,这份毅力实在是够坚忍。”
“也许他此前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一国太子。本侯知他身世有异,数月前曾发现他与滕莒国人有些往来,曾怀疑过他是滕莒国暗探。不料,他今日居然表露身份,竟然是堂堂一国太子,可见他为了阿信已经疯魔了。”
“你上次说,他家无恒财、居无定所,不能把阿信嫁给他。如今,他贵为一国太子,身着朝服也是仪表堂堂,你总该答应把阿信嫁他了吧?”
不料璟沅居然长叹一声,“阿信只是我的师妹,并不是我的妹妹,我对她的婚事并没有主导权。最终,还是要阿信自己决定。”
卓夕瞪大眼睛,敢情自己之前的这些闲心都白操了?
璟沅一把拉过她,俯身在她上面,看着她,“有空替他们操心,不如操心一下为夫。”
“你有什么好操心的?”
“如今本侯与王佳琳的婚约已解,你也不再是小三。上次本侯说的那个理由,是否足够让你答应嫁我?”
“什么理由?”卓夕被他的气息弄得有点痒,躲闪着故意问道。
璟沅定定地看着她,黑色的眸子闪着危险的光芒,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不、记、得、了?”
卓夕一凛,立马呵呵两声,“没忘,没忘,但是你现在是在求婚吗?能不能严肃浪漫点儿?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她指了指他压在自己身上的高大身躯。
璟沅默默坐起身来,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靠在车壁上闭上双目,再也不言语。
卓夕也坐起来,整了整衣襟,调笑道,“这就受打击了?不像堂堂广安侯爷的作风啊。”
“本侯知难而退,何必浪费时间精力在一个得不到的女人身上?”璟沅硬梆梆地说完,眼睛仍是紧闭。
卓夕凑近他的身边,看他长长的睫毛清晰可数,紧绷的唇角散发出一种凛人的气势。卓夕抿嘴一笑,悄悄伸出舌头,在他的唇边轻轻舔了一下。璟沅面色有所动,但仍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卓夕把唇移到他的耳垂处,感觉到他颤抖了一下,轻轻说,“哥哥,最近有没有觉得我长高了长胖了?”
璟沅立时睁开眼,“你什么意思?”他确实觉得这几个月看她似乎长高了不少,身上的手感也丰腴不少。
卓夕仍贴着他的耳边说,“我小时候营养不良所以显得瘦小,近几月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才长得快了些。其实风信上次替我把过脉,她说,看样子,我应该已经过十六岁了。”
璟沅立刻把她反压在车壁上,声音略带嘶哑,“你在撩拨本侯?”
“侯爷不是知难而退了吗?”她咯咯笑道,双手环上他的脖颈。
“迎难而上才是本侯的作风。”他用力封上她咧开的嘴,手也从衣襟下摆溜了进去。
“哥哥,我,我好像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会很痛。”她在喘气的间隙又轻轻说。
倏地,他停下了所有动作,慢慢直起身子,给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又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支起的小帐篷,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看她一眼。
卓夕瞪大眼睛,不一会儿,哈哈大笑了起来。
马车停下来,子然在外面轻轻地顫危危地说,“爷,到了。”说完衣袂飘飘,人影立刻闪身不见。
卓夕止住笑,掀开门帘,已经不见子然的身影,回过神来,又哈哈大笑。于是璟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笑声中婷婷下了马车,走进了侯府,而自己,还不知道要在马车里坐多久。
卓夕一进侯府,立刻就察觉府中有不一样的气息。子然悄悄出现在她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小声说,“姑娘小心,这周围暗布了许多高手,至少有十人以上。”
“竟然有人能明晃晃包围你们广安侯府?”这侯府的安保工作看来要大大地打个问号啊。她心里腹诽。
“奇怪。”一个声音响起。立马身边又晃出一个人影,她吓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间易。这家伙自从恢复成璟沅的暗卫后,她已经好久没见到他。她这才想通,为何王宫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间容来,想必是他一直是暗卫,极少出现在人前,自己时常见他倒也忘了其实旁人认得他的倒也不多。
“奇怪什么?”
“好像我们的人也还在,只是多了这十几道陌生的呼吸。”间易说。
后面璟沅已经跟了上来,咳了一声,“不打紧,应该是自己人。”
卓夕一路狐疑着进来,才走到内院中门,一道鲜艳的人影飘过来,一把抱住她,“夕儿,你终于回来了。”
卓夕嫌恶地单指推开她,“你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不要再占我便宜。”
风信溘然欲泣,“他们一群人,都在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夕儿,您竟然也不帮我!”
“你?弱女子?”卓夕吃惊地指着她说,“你好意思么?”
“人家只是去王宫玩儿了一圈而已。他,他就摇身变成了藤莒太子。你说,我以后怎么报仇?”她一边说,一边贴着卓夕往里屋走。
“你不就是要报仇?这还不简单?”
风信瞪大眼睛,“他如今进进出出几十人拥在身边,如何下手?”
卓夕向她招手,示意附耳过来,“只要……”
风信立马就羞红了脸,“那是他欺负我,还是我欺负他?”
“那要看你如何定义欺负这个词了。何况你有肚子里这个尚方宝剑在,你怕什么?”
“什么是尚方宝剑?”
卓夕没有回答,突然站住,盯着她瞧了半晌,“阿信,你发现你有什么变化了吗?”
“啊?有么?”风信站直身体,一甩袖,努力做出玉树临风的样子,低头一瞧自己还穿着女装,长叹一声,“本公子入戏太深了。”
卓夕大笑,“不是你入戏太深,而是你本就是女娇娥,何必装得那么累?”
风信立刻矮下身抱住她,“算了,还是让我抱抱。你知道的,我肚子里多了一个,太累了。”
卓夕四处看看,已经走到了芙蓉居外。刚刚身后那三个男人早已经不见,看来间易此时也不会出现在此处了。
她拉着风信到客厅处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拍拍她的脸,见她白瓷般光滑的脸颊,忍不住捏了一把,“阿信,你看看这个。”说着她打开了瓷瓶的盖子。
“咦,”风信一闻到瓶中气味,立刻振作精神,倒出里面的两颗颜色有异的药丸,嗅了嗅,又用指甲刮下一点点尝了尝,神色严肃起来,与刚才判若两人,“这药丸哪里来的?”
“这是侯爷的母妃留给他的遗物,说是天寒香的解药。”
“这就对了。果真是解药,可以让侯爷服下,先服红色的这一颗,过一刻钟再服黑色的这一颗。”
卓夕大喜,“当真是天寒香的解药?”
风信点点头,“原本我此次进宫,就是想去好好查查天寒香的来源。因为江湖上所有流出的天寒香,其线索都在王宫处掐断了,所以我怀疑天寒香的是由宫中之人制作并使用的。如若真是,那么解药应该也在王宫内。可惜没有找到天寒香的出处,却被我发现了若无香的来源。”
“若无香?”
“对。我追查上次给我下药之人,发现其幕后主使竟然是太子枬。”
“太子枬为何要给你下药?”
“若无香如今已是黑市中卖得最火的一种媚药,长期使用对女子身体损害尤其厉害,重则殒命轻则丧失生育能力。青楼娼妓虽是合法经营,但已有去岁以来已有诸多女子遭此药荼毒。官府虽严令禁止使用此药,但那些禽兽男人们仍通过不法渠道购买此药,甚或有官家的贵妾也遭此药所害。所以我便一路追查,希望能查到制毒源头毁之。没想到那日月黑风高,一个不慎,反遭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