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夕忙得脚不沾地,早忘了伍家那两姐妹给自己带来的糟心事儿。这一日回到落月院,吴妈妈却给她递上了一张大红请贴。
“王美人生辰?”卓夕眼珠子瞪着贴子上的字,疑惑地问吴妈妈,“这王美人是谁?我认得吗?”
吴妈妈叹一口气正要回答,却听门外一个声音笑道,“哟,原来六妹也收到请帖了啊?果然王美人并没有忘记我们伍家呢。”
原来是伍茹带着伍娇进来了。
卓夕疑惑地看着她们,“照这么说,这个王美人是我们的旧识?”
伍茹心情似乎很好,笑着说,“应该说,是你的旧识。”
卓夕懒得跟她打哑谜,径直问吴妈妈,“吴妈妈,您告诉我,这个王美人是谁?”
吴妈妈立刻回答说,“王美人入宫前闺名佳瑶。”
“王佳琳!原来是她!”卓夕忍不住也低叹一声,上次在宫内见她狼狈如斯已陷死局,不曾想却一朝翻身成了美人,看来她还是颇有一手的。
伍茹又笑道,“没想到吧?昔日情敌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美人娘娘。想想这场景,我可是很期待呢。”
“你们莫非也受到了邀请?”卓夕看她们的神色猜出了几分。
“正是。连你这个庶女都受邀了,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帖子?”
“呵呵,这么说来,如果我不去的话,岂不是让你们太失望了?”卓夕冷笑着说,想看她笑话是吧,她还从来不知道笑话是怎么写!
伍娇倒是面带忧色地说,“六妹,除了王后,这宫内命妇的生辰一般不会如此大肆操办。王美人此举,怕是来者不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莫要多虑。准备准备,也好好打扮打扮,准备后日去参加王美人生辰宴。”卓夕随手把贴子往桌上一扔,转身又说,“哦对了,我这里此前有一些首饰衣裳飞羽醉玉轩内的款式相若,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挑一些去。”
这正是伍茹来此的首要目的,听到此言,两眼立刻就放出光来。卓夕淡淡一笑,让吴妈妈叫来惊言,拿出了衣裳首饰让她们挑拣。
伍茹非常不客气地拿了两朵珠花,一对玉镯和一套浅黄色纱裙,伍娇实在是喜欢一双玲珑的缕空耳坠,便忐忑地问过卓夕也带走了。
她们走后,惊言撇撇嘴,不屑地说道,“还是嫡出小姐呢,跟个没见识的丫环一样,什么都想要。”
卓夕笑道,“她如今可没有你有见识。估计那飞羽醉玉轩她一次也没有去过呢。”这话确是大实话。
惊言闻言高兴起来,但瞬间又情绪低落下去,“小姐,三小姐把您最漂亮的衣裙和首饰都拿走了,您到时穿什么呀?”
卓夕说,“我么?我又不是主角,穿得那么招蜂引蝶作什么?”这个伍茹,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吴妈妈这时把饭菜张罗进来,招呼卓夕吃饭。
卓夕坐在饭桌旁,边吃边问,“吴妈妈,这王佳琳,是什么背景?”
吴妈妈深吸一口气说,“王家嫡女,排行第二。其父是前大司空、如今的连伯王大庸,其母是当今王上的最小妹妹璟泠大王姬,于三年前病逝,所以王家二小姐才守孝至今。前些日子不知怎的,突然王上下旨取消王家与侯府的婚约,昨天就听说王家二小姐被册封为美人,今天就送来了请帖。”
“听说王家与侯府的婚约是先王定下的?”
“正是。”
“可否说说当时的情况?”
“六年前,先茹大妃逝后,侯爷只是受封为镇国大将军,虽手握南部兵权,但一直为其母妃守着衣冠冢,意志消沉。名义上他养在当时的晴夫人,也就是当今太后的名下。晴夫人那几年对他也是颇为照顾,时常嘘寒问暖,有时也开导开导他。侯爷便也愿意时常前往晴夫人处请安问候,两人相处得倒颇为亲厚,宛如母子。当时的太子汰便也时常与侯爷亲近,两人大约是那几年结下的兄弟之情。直至三年前,侯爷年满十六,已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先王便封他为广安侯,并定下与王家的亲事。听说,与王家的亲事还是晴夫人建议的。侯爷也没什么意见,便出宫建了那侯府,待一切事毕后迎娶王家二小姐。不料侯爷刚下定,王家便传来泠大王姬仙逝的消息,王家二小姐重孝在身,便守孝至今。听说那连伯王大庸本是手握重权的大司空,爱妻仙逝后,他意志消沉,执意辞去大司空之职。先帝无奈,这才给了他一个连伯的爵位。”
卓夕一字不落地听着,“这王佳琳排行第二,是否上面有个嫡姐?”
吴妈妈点点头,“王大小姐紫瑶,嫁给了如今鹤雍关大将军王峰。”
“另外可还有什么兄弟姐妹?”
“其下还有个弟弟,算起来今年应该满十三了,应该还是上学堂的年纪。”
卓夕吃得差不多了,拿过手巾擦了嘴,又接过水漱了口,才对吴妈妈说,“后日便是王美人生辰,吴妈妈,您替我准备一些礼物。”
王美人生辰那天很快就到。卓夕一早就在惊言的催促下穿戴整齐。她们走到主院时,伍茹和伍娇已经打扮停当。伍茹果然穿的那一件浅黄色衣裙,衬上手臂内藏着的黄玉手镯,双耳坠了两颗圆润的珠子,显得飘逸大方圆润可爱。伍娇侧戴了那小巧的水滴型娄空耳坠,显得脸型更是精致修长,一袭淡紫色纱裙,衬得她的肤色洁白如玉。卓夕暗赞一声,迎了上去,“三姐五姐,让你们久等了。”
伍茹“哼”一声,“不是飞羽醉玉轩的当家掌门么?怎能穿得如此寒酸?你是存心要丢咱伍家的脸面么?”
卓夕低头看看自己浅青色裙子,这可是飞羽醉玉轩最新的简约款式,怎么在她眼中就寒酸了?她隧笑道,“有二位姐姐貌美如花,伍家又怎会失礼呢?今日二位姐姐珠玉在前,妹妹就不凑热闹了,低调些好。”
一听“凑热闹”三个字,伍茹不知想到哪儿去了,突地脸一红,也不说话了。
倒是伍娇小声说了一句,“六妹过谦了,依我看,六妹这一身就很好。”
刘氏匆匆赶来,见三人都在,气喘吁吁地说,“车马都准备好了。你们趁着日头还没上来,快去吧,没得晒黑了脸。”
卓夕看看被冤枉的冬日的暖阳,悄悄翻了个白眼。
吴妈妈也过来说,“大人,车马已备好。大人请……”
这一声让刘氏三人都黑了脸,她们本是准备三人共乘一辆马车进宫,却都忘了卓夕她自有专用马车。
出了偏门,果见两辆规格迥异的马车静静停在门边。
吴妈妈率先搬了马凳在前面一辆马车等着,惊言早从一旁蹿上去拉开了车帘,里面小几小壶杯小蝶点心一应俱全,还隐约可看到厚厚的坐垫和靠枕。卓夕一掀裙摆就登上了马车。
伍茹一眼就看到两部马车的巨大差距,她看看前面四乘、青铜打制的车厢,上面还有明显的侯府标记,再看看后面自家那又小又寒碜的两乘木制马车,还有那蹲在地上充当马凳的车夫,怎么看怎么丢人,有些不大情愿地在伍娇的推搡下朝前走了几步。
卓夕回头看这情况,微微一笑道,“三姐五姐,小妹这车厢足以坐四人。如若您二位不嫌弃的话,可愿与小妹同乘?”
刘氏在一旁立刻笑道,“如此甚好。你们仨儿姐妹情深,既然在外面就都是伍家的脸面。小六儿,茹儿和娇儿都是没有什么见识的,在宫里还需要你多多帮衬着才好。”
茹儿一听这话脸色有些难看,好似自己这个嫡女沾了这个庶妹多少便宜似的,抬腿上车的步伐不禁慢了下来。还是后面的伍娇推了她一把,轻轻在后面说道,“三姐,时辰不早了,可莫让宫里的贵人久等了。”伍茹面色一振,是了,重要的在后头,这些小事能忍便忍了。
卓夕面带微笑对刘氏说,“我相信三姐和五姐会有分寸的,若有不妥当的地方,小六定然会提醒二位姐姐。”
刘氏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们路上小心。”说着她又吩咐伍茹和伍娇的随身侍女带着东西上了后面一辆马车,跟着走了。
伍茹与伍娇坐进宽大的马车里,伍茹见卓夕丝毫没有把她这个嫡姐放在眼里,径自喝起了茶,忍不住用鼻子哼了一声。伍娇四周看了看这豪华的车厢,惊声叹道,“果然是好车啊,六妹,这坐垫坐起来真是舒服极了。”她拿起手边的抱枕看了看,一会抱在怀里,一会儿又垫在背后,怎么来怎么舒服。
卓夕笑着推过来一杯惊言刚泡好的茶水,“尝尝这茉莉花茶,喝了可以口舌生香,免得你们一会儿见人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伍茹又是冷哼一声。
伍娇倒是中规中矩地谢过了卓夕,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泥制的小杯,轻轻啜了一口,果然口舌生香,她于是推荐道,“三姐,果然这茶清香有余,您也不妨喝喝看。”
伍茹拿起小杯,猛地一喝,烫了个促不及防,尽数吐了出来,有几滴落在了她的浅黄色衣裙上。一旁的惊言忍不住笑了出来。伍茹一个巴掌就朝惊言的脸上招呼过去,被惊言一手挡住。伍茹叫道,“你这个奴婢,想要烫死我不成?!我不过对你略施小罚,你想要反了不成?!你放开我!”
惊言那嘲讽的笑意还冻在脸上,目光却是愤怒地看着伍茹,咬牙说,“奴婢若是做错了事,自有主子责罚。”
“六妹!你就是这样管教你家下人的?!”
卓夕微微一笑,“什么你家我家,刚刚母亲大人都说了,在外面我们就都是一家。惊言可不是我的下人,她的奴籍文书是存在侯府的,算起来,她可是侯府的下人。”意思是,就是我都打不得,何况是你?
“你……”伍茹气急败坏地甩下手臂,低头擦拭着自己衣裙上被溅湿的地方。
卓夕又说,“更何况,惊言她并没有做错事。这茶汤,就是要趁热泡、趁热喝的。”
伍茹更是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自己好像在这个庶妹面前,一点优势也没有。
伍娇赶紧打圆场,“三姐也是一时着急,六妹您莫怪。三姐,不如让小妹看看,这水渍可还有?”
卓夕懒得看她们,自顾自拿起了一旁的点心慢慢吃着。
马车就在车内四人各自参差不齐的心情中驶向了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