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枫艰难地移动着步子,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走去,是的,相王不能死,即使不为自己,他也不能死。刚刚平复了韦后叛乱,朝中人心不稳,如果现在的皇上死了,势必招来更多的灾难,到时候,韦后余部、谋权重臣、皇亲国戚,为了争夺这个位置,打得头破血流,国不稳,则家不稳,最后受苦的必是老百姓,更何况,他虽然奸诈,但上位以来,却也办了几件大快人心之事,说起来还算是个明君。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皇上能够勤政爱民,这就够了,就够了。
“等一下。”身后响起了李旦越发苍老的声音,陈瑾枫定在了那里:“你不杀朕,却让朕内心更加愧疚,更加无地自容,这一辈子,为了这个位置,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却也看透了一些事情。”李旦缓缓地转过身子,两眼深深地望向了李隆基:“瞒儿,朕的下场你也看到了,陈瑾枫虽不杀朕的身,却杀了朕的心。等时局稳定之后,朕将宣布一件事,希望这件事,可以减轻一些朕的罪孽。”李旦说完,深深地跌坐在了地上,似乎说完这句话,一切的一切皆已放下了。
重新踏上回乡的路,陈瑾枫依旧孑然一身,想当初初来京城的抱负,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已经消耗殆尽。本以为此次必会身藏于此,没想到,李旦却放了自己。如今的自己,全然没有了当初的生机,内心仿佛一颗被霜雹打过的叶子,千疮百孔,如果说这颗本已死去的心还在跳动的话,那也只是为了若琳。
若琳,你去了哪里,鼻间仿佛还留有你的发香,身上似乎留有你的温度,昨日的那一幕时时地徘徊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你,会回家吗?
“瑾枫,瑾枫——”忽听身后有人疾呼,陈瑾枫转头一看,只见李隆基骑一匹快马向自己的方向奔来,马蹄扬起的尘土已然看不清后面的事物。
鞭马至前,李隆基勒络下马,他上前紧紧地抓住陈瑾枫的手,眼睛里含满了复杂的情绪:“瑾枫,你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自然是回乡。”
“你会怪我吗?”
“罪不及子,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错的只是你的父皇,当今的皇上。”陈瑾枫悠悠地说道。
李隆基眼光一闪,避开陈瑾枫投来的目光,失落地说道:“纵然父皇有千错万错,也是本王的父皇,还记得你逃婚离开皇宫后,我们去的野山坡吗?在那里,我们结拜为兄弟。”
“这个臣谨记在心。”
“那好,你我既已情同手足,就再不要离开本王了好吗?”李隆基说此话的时候,居然是可怜巴巴的样子。
“王爷。”陈瑾枫长叹一口气说道:“宫廷的纷争,在下已经看透,我现在只想找到若琳,去实现对她承诺的话。”
李隆基幽幽地说道:“你知道她在哪吗?”
“不知道。”陈瑾枫说道:“也许,她会念及我们之间的情谊,回家乡了吧。”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本王也不强留了,只是如果哪一天,本王需要你的时候,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助本王一臂之力吗?”
“这个……”陈瑾枫想了想说道:“只要为天下百姓,在所不辞。”
“那好。”李隆基深抿嘴唇,紧紧地握了握陈瑾枫的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延和元年八月二十五日,唐睿宗李旦下颁诏书,以示天下:“奏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朕身体染恙,处理朝政日渐力不从心,太子隆基因诛韦有功,朕将皇位传于太子,自立为太上皇,钦此。”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青草,绿树,还有流淌的小河。再一次回到家乡,陈瑾枫释然了。若琳,你真的会在这里吗?
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心里突然突突地跳个不停,我这是怎么了?陈瑾枫按了按心脏的部分,抬步跨进了家门。
没有想象中的灰尘连连,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种了好多好多花,地上一群小鸡仔正兴高采烈地到处跑着。
是若琳,一定是若琳回来了。陈瑾枫急步上前,推开了家门。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中似乎有一种淡淡的香味,陈瑾枫四处叫着,寻找着,却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难道,她去了桃林?
想到这里,陈瑾枫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朝着桃林奔去。
桃林园中,没有了杂草荒芜,土地被重新翻整过,每隔几丈,便有一棵绿草伸腰而出。陈瑾枫蹲身一看,欣喜不已,这是桃树苗。再往远看,似乎有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劳作着。
“若琳,若琳。”陈瑾枫兴奋地大叫起来:“若琳,是你吗?”
远处的粉红色慢慢地站起身来,似乎在朝这边望过来。
“若琳,真的是你吗?我是枫哥哥。”陈瑾枫喊着,跑向了粉红色的身影。
粉红色看到了陈瑾枫,却愣愣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待陈瑾枫兴奋地跑近,却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居然是逃出别苑的小桃。
两行清泪禁不住流出,小桃慢慢地靠近陈瑾枫,失声地叫道:“枫少爷,真的是你吗?”
“小桃,是我。”陈瑾枫欣喜地望着小桃。
“真的是枫少爷,枫少爷,你回来了!”仿佛千言万语道不尽离别之苦,一切全化在了泪中,善良的小桃,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日夜思念的枫少爷,本以为会永远陪伴着他的家乡过一辈子,却没想到,在自己种下满园的桃花的时候,枫少爷回来了。
陈府会客厅。
听完了枫少爷的话,小桃没想到,自己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枫少爷,若琳没有回来,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小桃,你放心,我会去找若琳,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还会找到她,到时候,我们三人就在这里快快乐乐地生活。”
小桃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但仅是一瞬间,她便重新恢复了高兴的样子,其实只要生活在枫少爷身边,就是小桃最大的心愿了:“那枫少爷,我陪你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