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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纨绔

那你呢?

这样多的时间里,在这么多明知道她是谁却不能说的时间里,你呢?

你,想了些什么?

每次看着她的时候,看着她恨和怨的时候,你都……

想了些什么?

神思微晃,脚下云飞影动,不知何时已经深入山中许多,她无意识的一个垂眼,瞬间被眼底的景致惊了一惊——

方才进山的时候分明不是这般,眼下飞过的地方却像是将人间四季分明的在山中依次排开似的,分明绿树成荫隐在仙云之中,眨眼间却又是黄叶铺满山,秋色绕云间,桃花怔怔的看着眼下大雪覆盖的山,一扯洛止的衣袖,“下去下去,洛止洛止,我们下去走,不要承云了……”

他眼底神情温温,“好。”

妖界几乎是没有四季的,五界中,只有人间拥有分明的四季,传说这是祖神对人间特殊的眷顾恩惠,桃花从以前就觉人间这点比妖界要好得多,而四季中,她曾最喜爱的是冬。

尤其落雪的时候,簌簌寂寂,要穿着鞋底柔软的鞋子走在簌簌的雪地,这样的感觉出现得并不那么早,却一下成为她记忆里的最爱,她两千多年妖生里的第一场大雪,是在九荒山。

她的和尚病了,大雪封了山,连他最爱的点心都没处买,药快要喝光的时候,她于是便进山采药,那一年的雪可真大啊,就连他都说是是多年不遇的大雪了,雪最厚的时候没到她的大腿,一脚踩下去像是踏进了另一个神秘安静的世间,一半在人间,一半在远处,她爱极了这样的感觉,庙里庙外的雪总也舍不得扫掉,夜里若是突然下了雪,她也总能第一刻便听到,每每那个时候便会忍不住冲到他的房间,挨在床榻边犹豫,想要叫醒他来分享她看到的美好,却也忧心他的病会因此不好——听说生病了的凡人总是格外的脆弱,要吃许多的药,也要睡许多的觉……

他却好似一直没有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往往在她凑到他床边,伸出个手指要去轻戳他的脸的时候他便会醒来,是睡眼惺忪的,眼睛是混沌和清明的中间,他迷迷糊糊就抬了手,一只手在她头顶摸一下,“莫怕啊……”

怕什么?

后来桃花问过他,“你晓得我一向胆大的,那时却下意识的安慰要我别怕,你以为的我在怕什么?”

那时,他摸摸摸脑袋,“我也不晓得,大抵是下意识的反应。”

因他那下意识的反应,她心底第一次的出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熨帖,那种心头暖洋洋软成一片的感觉,与那年的大雪,一同根植在了她的魂灵深处,让她后来每每想起雪,便总也记起他的那句话……

——莫怕啊

耳边似乎又响起这个声音。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顶,百年过去,那一抹温度却像一直存留了住。

云低低落下,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带下,时隔多年,她的脚再次踩在了簌簌雪地,她扯扯他的衣袖,“喂,洛止。”

他转头看她。

“你喜欢雪吗?”

“尚可。”

“那这样呢?”她抬起脚,在雪地踩下,深深一个脚印落下,她眼睛望着他,“你也试试?”

他大抵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的,但她眼眸亮亮,他顿了下,到底浅浅抬了脚,学着她的样子踩下去。

“不是这样,”她说着弯腰就去抱他的腿,一副要将他的腿抱高了再放下去——好让他一下踩得爽快那般。

饶是神君英明神武,也始终没料到妖怪行径如此不按路数,被她抱住腿的一瞬,他身子一下僵住。

“桃……”

“踩啊!”她犹自不觉,因他不自觉蓄了力,让她抱大腿的动作格外费劲起来,她憋得面色红红,微微气喘,“踩雪就要实实的踩,你感受下脚隔着靴子底将蓬松松的雪压下去的感觉,那感觉真的……”

话,微微的顿住了。

他不知何时低了身,手覆在她抱着他的手背。

他手指微动,将她的手带离自己的腿。

她眼睛微眨动,“神君?”

“嗯。”

他动作不停,将她的手带离后,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带起。

“你可感受到了?可喜欢?”她道,声音有不易察觉的情绪。

这同样的话,百年前,她曾对另一人说过问过,但他显然并不如她那般对雪热爱,那时他说,“你可是长在南边的?雪在此地年年有,每年冬日大小不断,眼睛见得多了,原本觉得好的,也就不那么好了。”

那时她对他的话不甚理解,她在桃山千余年,却仍觉得桃山是顶好看的山头,日日看也不会厌烦,一面这样觉得,另一面又觉得凡人果真如书上说的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当下便担忧他是不是也将她当成了那般朝三暮四的人所以才一直将她的明示暗示不作理会?

越想越合情理,于是大惊,当即举手誓天,“长留!你放心,我不会变的!”

和尚大抵是无法想到话题怎么从雪到了这上头,他愣愣的哦了一声,看着她乐不可支的模样自己也笑起来……

记忆是最不牢靠也最无情的东西,它总在以为遗忘的时候只是悄悄躲了起来,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又出现,让人作出……那样失常的事……

好比现在。

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整个人分成了两个,一个理智冷漠的睨着如此蠢的她,另一个却仍是张着眼望着他,还在等他的回答。

她想听到什么?

他也欢喜?

还是……

“尚可,”

他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哦了一声,说不出是失落还是轻松,“可是因为见得多了?”

她在说什么……

“嗯?”

“因见得多了,所以眼睛习惯了,不稀罕了,也就无所谓欢不欢喜了?”

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瞧她都说了些什么!

他却仿似并未察觉她异样的情绪,也不觉得这话题有何不对,只薄唇微启,“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她固执的盯他的眼睛,他的眸子深且黑,她望进去的时候有瞬间的恍惚……

一时竟分不清她问的是他还是……九荒山那个笑得有些傻的和尚。

“桃花,”微低的声音传来,他凝着她的眼,“你在九重天听过许多关于我的传闻,传闻中,我是怎样的人?”

“淡然,薄性,强大,高岭之花,得罪帝君也不能得罪你……”她几乎脱口而出。

他笑了下,“略有夸张,不过前头是真的,”他看着她的眼,“我命中少情思,薄情也好,冷性也罢,均是生来便如此,若常人之情感有十分,我约摸只有这十分中的三两分。”

他眉眼是与簌簌白雪不同的温温的东西,他说,“所以我,很难像常人那般对风花雪月或是神宠小物产生欢喜之类的情绪,后来——”

“后来如何?”几乎即刻的,她问。

心头微微的紧,浑身的感知都聚到了看着他的眼睛和等待他回答的耳朵上。

他用那幽深而沉默的眼睛望着他,良久,说:“后来,我开始晓得,我万年来留存的可以欢喜的情绪,原是为了等。”

“我的情思太少,为了让我欢喜之人少些委屈,只能全都攒起来,给她一人。”

桃花怔怔的。

心头那些发紧的地方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麻,从心头散开,向着四肢五脏蔓延,将她包裹,她怔怔望着他,嘴唇微微的动,想说些什么,张张口却是无声。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

一片片,大团大团,飘飘洒洒。

两人都没有撑结界,任那雪落到身上。

洛止看着这样的她,嘴角微勾,将落到她发间的一片落雪拂开,“怎的傻了?”

“你……”她动动嘴唇,声音微微的不稳。

“嗯,”他声音倒是如常的沉厚。

桃花憋了半晌,憋出一句,“你……怎这样的话都说得……面不改色!”

“为何,要改色?”

“这……这是……”她脸色涨红,想要分辩偏又词穷的模样,脑中满是他方才的话……

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句,每一个声音里的语气,都缓慢的,无限被拉长了的,在她脑中和心底不断的重复……

一同重复的,还有那心底不断的被放大的情绪。

做不到……

做不到他那样的如常……

她脸上有些热,雪落到脸上,凉意渗得她浑身颤了颤,她声音低低的,“我收回方才的话……”

“哪句?”

“淡然,薄性,高岭之花,”她瞪着他,“果然传言都是骗人的,你这般言语……这般……哪里与这些有关了?我看你就是……就是油嘴滑舌!”

她越说越利落,也越说越乱,“你这样的……你这样的放在戏折子里,就是大户人家不学无术专走马斗犬,一房一房往家抬姑娘的纨绔!”

她瞪着眼,眼神浮于表面的凶狠,仿佛他若是不立即承认了这层身份她便要炸毛一般。

他眼神微动,“那你可喜欢?”

“什么?”

“纨绔,”他说,“走马斗犬,只抬一个姑娘的纨绔,你可喜欢……”

“不喜欢不喜欢!”听懂他在说什么之后,她机会立刻的去否认,但语无伦次的话还是暴露了不稳的情绪,她大声道,“我自己便是这样的纨绔,做什么去喜欢另一个这样的!”

“哦,”他点点头,“那我便不是。”

漫天雪地,他的发和衣落了白,他微微弯了下唇角,极少见的狡黠之下,是浓沉的认真和化不开的情绪,他说,“你若不喜,我便不是。”

雪太大,有一团落到她的睫毛,桃花眨了下眼睛,那一瞬间的黑暗里,她突然想到不知哪里看来的一句话:

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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