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走进勤政殿,叶丛嘉满脸怒意,提笔正在写着废后诏书。花重勾起嘴角,“皇上果真要废后吗?”
“如此恶妇,怎能母仪天下?”叶丛嘉神色淡漠,“朕念及结发之情,已经放任她多年,如今杀母夺子,既是再也不能忍了!”
花重握住叶丛嘉的笔,“皇上还是先等一等吧,皇后可以禁足,可以关押,可以惩罚,却唯独不可废!”
叶丛嘉冷哼一声,“爱妃是在担心镇国公吗?”
花重莞尔一笑,“恐怕不只是镇国公,整个关陇世家都会倾巢出动,力挽狂澜来保住顾皇后!不过以如今东成的形势,已经不可再经波澜了!”
叶丛嘉闭上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朕为丛王之时身陷夺嫡之战,梦想荣登九五。可是登基以来,从未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如今国势灰颓如何能面对先帝?有时候朕在想好在夺我江山之人,也是叶氏血脉,否则让朕如何甘心?成国江山不就成了断送在朕的手里了吗?”
花重垂下眼帘,“皇上,您初登帝位之时可曾知道一则流言?也是如今永嘉王造反的理由。”
“朕的皇位?”叶丛嘉冷哼一声,“若朕告诉爱妃,先帝的确是传位给朕,你可相信?”
花重一愣,“臣妾不敢!”
“皇上,镇国公顾遐龄顾大人求见!”杜福海苦笑着禀告,“另外还有一些大臣跪在殿外……”
叶丛嘉把笔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宣!”叶丛嘉和花重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顾遐龄走进殿内,跪在地上,“老臣参见皇上!”
“顾爱卿免礼!”叶丛嘉神色有些不耐。
顾遐龄跪在地上没有起身,“老臣不敢!”
“顾爱卿乃是三朝元老,以至封为镇国公!朕上承周礼,下继成仪,免顾爱卿之礼有何不敢?”叶丛嘉一派冷漠。
顾遐龄抬起头看向叶丛嘉,“老臣有愧于皇上,老臣管教不严以至于皇后如此失仪,今日特来负荆请罪,还请皇上降罪!”
花重心中冷笑,失仪?难道顾双城单单只是失仪那么简单?
“负荆请罪?”叶丛嘉冷哼一声,“朕看你不像是负荆请罪,倒像是领着关陇氏族前来胁迫朕的!是不是觉得朕的江山岌岌可危,所以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顾遐龄连忙下拜,“老臣不敢!众位官员只是感念皇后德行昭昭,惠泽天下,是先帝亲选的人,所以才会来勤政殿长跪请命。老臣摒弃父女之情,行君臣之礼,皇后谋害嫣淑华一案,疑点重重,实在不宜武断定论!”
“朕亲眼所见嫣淑华中毒死在皇后面前,而且口口声声的喊着皇后杀母夺子,种种行径表露无疑。”叶丛嘉朗声道,“顾爱卿还是觉得皇后是冤枉的吗?”
顾遐龄痛心疾首的说道,“皇后多年无子,的确有失妇德,但为了弥补对皇上的亏欠过继庶子,此乃国之大事。皇上说亲眼所见,那老臣为何听闻嫣淑华在进入永宁宫之前,就已经中毒颇深呢?”
叶丛嘉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顾爱卿的意思是嫣淑华是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体内有毒?所以自裁以陷害皇后?这说法也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此说法确实牵强,但是却足以说明此事颇为蹊跷。”顾遐龄目光炯炯的看着叶丛嘉,“皇后无论失德与否都代表着光陇氏族的地位和权利,如今皇上若是废后岂不是伤了关陇氏族的心吗?”
“大胆!”叶丛嘉拍案而起,“顾爱卿这是在威胁朕?”
“老臣不敢!”顾遐龄皱起眉头,“老臣以国丈的身份希望皇上能留皇后一命,以镇国公的身份希望皇上不要废后,以东成三朝元老的身份希望此刻关陇氏族能够对皇上心服口服,莫要伤了忠臣之心。毕竟如今的东成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澜了!”
叶丛嘉沉默半晌,顾遐龄欠了欠身,“老臣之忠心日月可见,请皇上三思而后行,老臣告退!”
花重勾起嘴角,“皇上,镇国公说的不无道理啊……”
永宁宫。
花重走到永宁宫门前,莫季舒的背影在寒风中萧瑟,花重叹了口气走上前。
莫季舒连忙拘礼,“微臣见过夏淑华!”
“莫郎中可是在想顾皇后?”花重看着永宁宫的大门,再不复往日的辉煌灿烂。
莫季舒淡然一笑,“淑华娘娘这一声莫郎中,倒是让微臣想起了故人,若是故人在此或许也会明白微臣此刻的心!”莫季舒意味深长的看着花重,眼中满是落寞。
花重勾起嘴角,“莫郎中,你与顾后走上今日之路,其实也不乏我的阴差阳错。若是知道会累你一生,当初即便是寻便天下名医,也全然不会让你去镇国公府为顾后解失魂散之毒!如此让莫郎中在宫中为困,朝朝暮暮身边凄凉,岂不是蹉跎青春吗?”
莫季舒笑着摇了摇头,“红尘滚滚身处其中,难道就不蹉跎青春了吗?缘分至此,缘分已尽,从此这永宁宫的大门或许只有我莫季舒一人能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若这么想也算是一种解脱,从此以后即便是天涯远隔,我也能安心以对!”花重微微欠了欠身,“莫郎中,当年是非恩德,我铭感五内,若是他日莫郎中有事,定会成全!”
莫季舒虚扶了一把花重,却趁机把药包塞进花重手里,“淑华娘娘可听过大梦三生?一觉醒来虽是感觉没有了宫廷的华丽,犹如黄粱一梦,但却另有一番天地。微臣告退了!”
花重勾起嘴角,紧紧的捏着手中的药包,“三天,足够了!”
花重轻手轻脚的走进永宁宫,却还是惊动了坐在凤椅上的顾双城,一夜之间顾双城好似老了很多,再也不复昔日的神采奕奕。
“本宫还以为来的会是西凉渥丹,没想到却是夏淑华!”顾双城放下支撑着螓首的手臂,疲惫的看着花重。
花重欠了欠身,“可是臣妾惊扰皇后娘娘了吗?”
顾双城摇了摇头,“你的脚步已经够轻了,只是如今这永宁宫静的可怕,本宫又怎会听不到呢!本宫已经被永禁永宁宫,不知道夏淑华如何进的来?”
“其实皇上下令禁足,也不得让别人出入永宁宫,对皇后来说也是一种保护。毕竟如今的皇后已经势頽,而西凉渥丹为首的妃嫔却依然蒸蒸日上!”花重挑眉一笑,“皇后可曾后悔?”
“后悔?”顾双城冷笑,“有何后悔?不过本宫倒是很好奇,皇上为何宠你,为何让你进永宁宫!”
花重勾起嘴角,认真的看着顾双城,“难道双城姐姐真的忘了我吗?”
顾双城神色一滞,眼中满是冰冷,“重儿?你是重儿?”顾双城自嘲一笑,“怪不得第一次见你就那么熟悉,怪不得我顾双城会走到今天功败垂成的地步,原来后宫之中藏了一个你,本宫又怎会不败?”
花重淡然一笑,“重儿,忠儿。听闻皇子忠的名字是皇后取的?”
“往事何须再提?”顾双城笑着舒了口气,“坐在这个位置上从来没有一天安稳,时时刻刻如坐针毡,今日倒是觉得舒坦了。刚刚小憩,突然想起咱们当年在灵山时候的事。忆往昔岁月,无比从容,只可惜事疏世易,从前的菊花高洁,如今已变成了雍容牡丹。”
花重莞尔一笑,眼中却含着一丝落寞,“如此也好,总算没有白费重儿的一番心思,如今双城姐姐依然是皇后,也能保持原来的高洁性情,这也是好事!”
“回不去了!”顾双城怅惘着窗外,眼神没了焦距,“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再也回不去了……”
花重欠了欠身,“重儿拜别双城姐姐!”花重转身走出永宁宫,昔日灿烂的永宁宫如今却积雪成堆,满眼破败。花重皱起眉头,看着永宁宫的牌匾,“双城姐姐,后会无期!”
顾双城颓然斜倚在凤椅上,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手里拿着那支熠熠生辉的凤凰朝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垂落北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