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花重每日临朝听政,每至国事钟离春也必定询问花重之意。花重极少发表意见,大多的时候还是遵从钟离春的意思,因为钟离春力所能及之处已经足以尽善尽美,毫无瑕疵。花重的寡言使得朝中反感势力骤然减少,若是只此牵线木偶般坐在这里,多了一个人又有何妨?谁都不会因为一个不起任何作用的人,而去得罪皇上,不是吗?
只是这些天,王世伦一直称病,未曾上朝!
花重坐在钟离春身边看着批阅过的奏折,极其认真,却发现钟离春的目光盯着自己,不曾离去。花重不由得有些心烦,“盯着我做什么?奏折都批完了不成?”
钟离春一笑,“只是觉得身边有三妹相伴相随,总是难得的时光。”
“你今日越发喜欢感慨!”花重无奈,把奏折放在一旁。
钟离春点了点头,“听老人说,若是一个人与平日反常,却又总是心有所感的时候,便是阳寿将尽,留些话罢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
花重皱起眉头,看着钟离春炯炯有神的目光,心思不由一滞,刚要开口却听到怀德走进来,步履焦急。
“皇上,太皇太后驾到!”
未等钟离春说话,太皇太后方氏已经走进来,一脸不悦的剜了花重一眼,“德音公主如今大权在握,气度果然是不一样啊!见到哀家都不用来请安了吗?”
花重莞尔一笑,只见方氏身边的公输歆得意一笑,像风掠过消失不见。
“皇祖母说的哪里话?孟姜向来知书达理,又怎么会对您不敬呢?”钟离春话虽客气,但态度却冷漠异常,至始至终也没正眼看过她俩。
花重站起来欠了欠身,“孟姜见过皇祖母,不知道皇祖母有何事造访?”
“造访?”方氏冷哼一声,“如今你越发牙尖嘴利了,一个好好的王宫却让你从哀家手里变成了你的!这女主人的姿态也是越发周正了,不过哀家倒是有一言不得不说,这王宫的女主人可向来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帝后!”
钟离春皱起眉头,“帝后毕竟是外姓人,哪里比得上钟离氏的女儿?更何况朕如今并未册封帝后,皇祖母就不必言辞犀利的为难孟姜了。让孟姜临朝的是朕,让她统领后宫的也是朕!”
方氏冷笑,“皇上,自古以来,你见过让公主临朝,让公主统领后宫的吗?临朝听政也就罢了,哀家念在她有战功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追究。但是统领后宫的可从来不应该是长公主!”
“哀家已经决定了,皇上也不小了,但后宫却没有一子。皇室要开枝散叶才能兴旺发达,皇上应该多在后宫走动走动,不要总和孟姜呆在宫里批折子了。既然孟姜有这个才能,一切交给孟姜便是!”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孟姜,你说是不是啊?”
花重勾起嘴角看了钟离春凝重的脸色一眼,“那皇祖母的意思是要皇上和歆妃去为皇室开枝散叶?”
钟离春不由一笑,“难道皇祖母忘了,歆妃可是曾经有过罪责的人,朕没有惩罚她是因为看在公输琯羸出生入死的份上。她的品行可不能是皇子的母亲该有的啊!皇祖母若是想让朕开枝散叶,总要找个合适的人选吧?”
公输歆面色一红,羞愧而气愤的低下头,“臣妾无脸面见皇上,但是臣妾从未想过要伤害皇上,一切都是臣妾为了皇上的安危而想出的权宜之计。否则臣妾又怎么会把一切告诉德音公主?臣妾当时也是无奈啊!皇上若是真的觉得臣妾无德,那就请太皇太后莫要在顾念歆儿,再寻她人吧!木芳仪今日圣眷正浓,想必皇上心中已经有了合适人选!”
太皇太后一听,不由怒斥,“她算什么东西?出身低贱,又没规矩,哪里比得上歆妃?皇上可不要因为一时的快活,而耽误了大事!别的事情哀家都能容忍你,唯独这皇嗣之事不行!”
花重皱起眉头,“皇祖母如此信任歆妃,那也是对皇上的关切。皇上也好久没有与歆妃在一起了,折子也批了有一会儿了,不如皇上就当是歇歇?”
“难得孟姜这么懂事,皇上可还有别的意见吗?”
钟离春不悦的白了眼花重,目光复杂,“既然如此,那朕便去歆妃那看看,剩下的折子不批完孟姜不准离开!怀德,送太皇太后回宫!”
“是!”
花重目送钟离春等人出去,嘴角勾起一丝不耐的微笑。歆妃分明就是有意提起木芳仪,让太皇太后心生恶念。若是钟离春不去,恐怕木芳仪小命难保!既然都是露水情缘,又何必让人枉送性命呢?
钟离春走在前面,一路进了歆妃的寝宫。周围有三三两两的宫妃经过,看到这副情景倒是觉得稀奇。
“这皇上今天怎么想去歆妃那了?前些日子不还是总往木芳仪那跑吗?”
“这有什么的?圣宠无常,这后宫之中除了德音公主,还有谁能市场伴驾啊!”
公输歆走进屋内,屏退左右,看着钟离春负手而立的背影微微一笑,“皇上,批了半天折子,不如臣妾给您揉揉肩吧!”
“歆妃到底是想揉肩,还是别有他想,朕可是糊涂了!”钟离春上前抓住公输歆的脖子,“歆妃,朕从来不想杀你,但是你不要挑战朕的底线,让太皇太后出马并不是一件好事。明白吗?”
公输歆睁大眼睛看着钟离春狠辣的模样,胆怯的说道,“臣妾并无此意!”
钟离春一把把公输歆甩开,“从今日起若是你胆敢说出半个字,朕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夜半,素问走进青鸾殿,花重的身影依旧在宫灯下忙碌。
“你来了?”花重头埋在奏折中并没有看素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素问微微一笑,坐在花重对面,“这样的日子好过吗?”
花重落寞一笑,“素问,你可不是看我笑话的人吧?你觉得会好过吗?现在我终于能够理解永嘉的痛苦,能理解西凉无言的诸多陪伴,能明白钟离春的改变,也能明白雪无痕的不得已。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确有太多无可奈何和难以抉择!如今想来这些年,恐怕也只有西凉无言最为合适做这个位置。”
“为何?”素问好奇。
花重了然一笑,“因为他总是能有更多的时间陪我!这就足以说明,他应付得来。”此刻花重也知道当时的西凉无言到底付出了多少,才会有那么多时间和空闲陪在自己身边,也终于明白那些日日夜夜落落寡欢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青灯一盏,孤影一只,倒是让我对从前那些风风火火的日子,格外怀念!”花重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素问,你说说咱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定国?还是为了爱侣,亦或是根本就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素问皱起眉头,想了想但终究还是摇头叹息,“花重,我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只是一路跟随着你们的脚步。我本来就是个江湖儿女,一个游行的浪子。跟你们在一起也终究知道有事可做!可是如今恨水离开去寻找玉桥,我倒是也觉得有几分心酸落寞了。我从小觉得青阳师姐为了爱情而背叛师门简直是不可思议,现在想想也只是背叛师门而已,若是我,可能会做得更多!”
两人相视一笑,不禁在此刻成为最贴心的伙伴。
“花重,我想去看看!”
花重的笑容一顿,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也好!”
再怎么相知相守,也终究要各自散场,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追寻的东西,花重不能强迫任何人,也无法挽留!